“我只和心爱的人结婚。”朗瑟冷冰冰地说,“也就是说,我不会结婚。因为法律不允许。”
宋伊恩呆滞了许久,重新看向朗瑟时,那双暗淡的猫眼里亮起光点。
“这是什么眼神?”朗瑟挑眉。
“佩服你。”宋伊恩说完,咳嗽个不停。
朗瑟递给他一杯水。
“都是因为你叫哑的。”宋伊恩一口气干完,“如果不吵架的话,我可能还会稍微好一点。”
“我不会和你道歉的。”朗瑟说。
“你说这话就是因为心里愧疚了吧?”宋伊恩露出漂亮的笑容,只可惜他的声音哑得像是磁带短路的噪音。
朗瑟倔强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得真帅,我有点儿迷上你了。”宋伊恩放下水杯,擦擦嘴角,“我们再来接吻吧。”
朗瑟径直倒下来,卷起被子睡到床的边缘,只留给宋伊恩一个背影。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隔着被子,宋伊恩戳了戳朗瑟的后背,“人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的,你明白吗?人是很复杂的动物。”
朗瑟猛地掀开被子,“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宋伊恩却噗嗤一声笑了,弯弯的笑眼很是可爱。他笑起来总是一副乖巧的天使模样,只有朗瑟知道,他是个十足的小恶魔。
“你有没有看到?其实今天,新娘的弟弟也哭了。你知道的,婚礼嘛,家人总有几个流眼泪的。”宋伊恩靠在床头侃侃而谈,“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新娘的弟弟哭,是因为他的姐姐从此要嫁到你们家来了。”朗瑟没好气地说,“男人和女人能是一回事吗?”
宋伊恩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朗瑟以为他又陷入了失恋的痛苦。
然而宋伊恩幽幽地说:“嗯……你说得对。如果我们也娶一个女孩回家,那就太悲惨了。”
“什么?”朗瑟没反应过来。
“我没有办法爱她。”宋伊恩说。
“她?谁?”
“我的妻子。”
朗瑟惊愕,“你订婚了?!”
宋伊恩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哈哈大笑。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和谁订婚了?”朗瑟肉眼可见的慌乱,“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什么意思?”宋伊恩一歪脑袋,猫眼里蒙着迷离的水雾,他看上去俊朗又妩媚,“我早点说的话,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吗?”
“是。”朗瑟冷冷道。
“哇……你真有原则。”宋伊恩闭上眼睛,疲惫地仰头,“我没有订婚。放心吧。我只是在假设。”
朗瑟也靠向床头,却没有回话。
“其实我不结婚没有那么难。俞叔叔不会管我的,然后,也没有父母管我,只要我的脸皮够厚,我就可以做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宋伊恩认真盘算着,“你会回巴黎吗?我是说,未来的某一天。如果你走的话,我跟你一起走,好吗?”
“或许吧。”朗瑟垂下眼眸,“我希望回巴黎。”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宋伊恩小声说。
屋内的空气安静无比。
宋伊恩继续道:“和你在一起,有家的感觉。很自在。”
“……这算什么喜欢?”
“怎么不算?”说完,宋伊恩指向床单上东一滩西一滩的湿痕,“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这个应该也是我的。这些都是我喜欢你的证明。”
朗瑟忍不住笑了,“你还知道这些都是谁射的?”
宋伊恩鬼头鬼脑地眨眨眼,“长了嘴,就瞎说呗。”
朗瑟揉揉他的脑袋,“我给你上药吧。”
说完,他们不约而同看向碎了一地的酒精瓶子。
老实说,这个爱情梦谈不上多么完美。
可那时的朗瑟终日奔波于拍摄现场、学校、乌烟瘴气的家,唯一能得以空闲的时光,就是在睡梦里。
慢慢地,他总是期待后面的剧情。
梦里的宋伊恩变得愈发正经、像个有模有样的大人了,他找了一份翻译工作,还算清闲,每天下午还有时间画画油画。
又过了几个夜晚,梦中,他搬来了朗瑟的住所。
一个孤独的异乡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样的组合无惧流言蜚语,没有人催命似地逼迫他们结婚。
用宋伊恩的话来说,这是上帝给他们的厄运补偿——只要他们的脸皮够厚,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
每一天,宋伊恩都为他画一张潦草的铅笔画。
而朗瑟负责在画纸上写一行诗句,因为宋伊恩曾称赞他油嘴滑舌,最适合做诗人。朗瑟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夸奖。
不过他还是绞尽脑汁地写诗,有时候实在‘江郎才尽’,就从莎士比亚的诗集里偷个一两句来。
那真是最温暖的时光。
少年朗瑟多么希望可以就这样沉浸在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用不着面对工作场合时而有的骚扰、用不着面对噩梦一样的父亲、用不着在奔波于拍摄的路上抽空复习写作业……
只要脸皮够厚,就能成为世界上最自由的人。
朗瑟渴望那样活着。
以宋伊恩口中的方式活着。
然而就在朗瑟终于挥别了过去,可以昂首挺胸地成为最自由的人时……
像是上帝的奖赏。朗瑟在无意中瞥见了朱尔斯新店员的照片,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宋伊恩。
于是他特意向店长调了班,自告奋勇地说要带领新人。
想到这里,朗瑟又看向俞景坤方才离去的方向。
俞景坤已经离开了,换成陌生的客人来来往往。可朗瑟却似乎透过人群,再次看见了梦里那个披着大麾的高大军官。
“是他吗?伊恩。”朗瑟趁客人掏钱包的空隙问,“刚才那个高个子的先生。”
宋伊恩这边手忙脚乱的,头也不敢回:“啊?等等,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慢慢来。”朗瑟微笑。
“啊?”宋伊恩匆匆看他一眼,“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