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故意耍他,让他僵立着站上几个钟头;
或帮她抄书(他还得模仿她的笔迹,倘若有一两个字写得不像,她也不提醒,等他将这一页抄得差不多了,再蛮横地撕掉一整页,让他重写);
或替她整理房间(连床底角落的灰都要他擦);
还要大半夜下山给她置办东西,桌子柜子、灵符话本、民间吃食……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有次她甚至让他去三百多里开外的某处村庄的某座山某棵树下面挖宝贝。
当时他只当她在故意折磨他,一路上都试图冲破剑令束缚,无奈这些时日他抵抗的剑令太多,根本没剩多少灵力。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他挖开土一看,底下竟还真埋着个箱子。
他的本体还被封印在禁地,仅有魂体跟着她。受剑契束缚,他不能离开她太远,否则魂体便会受损。
眼下他被剑令驱使着离开她,一路折腾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心间更是戾气横生。
但突然看见这箱子,他怔了瞬,脑中浮现出她说“你替我去挖个宝”时的骄纵神情。
宝物……
竟真有宝物?
他打开所谓的宝箱,动作间带着一丝微妙的急切。
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瞧见一沓破旧的纸。
不知道放了多久,连墨迹都被晕染开些许。
他取出,看见头一张上写道——
【若哪日有人听信我的话,来此处寻宝贝,那只能送他两个字——】
他翻过一页。
【蠢物】
这两个字突兀地撞进视线,令他陷入更彻底的怔愕。
风一吹,写着“蠢物”二字的纸张飘走,露出下一页。
上面是一排字迹张扬的大字——
【若是不愿接受,那还可以附赠一句】
他还没回神,手指就已经下意识搓动,也得以看见下一页的内容——
【蠢货哈哈哈,实在愚不可及!】
旁边还画着一个线条简单的笑脸娃娃,扎着两个小辫儿,圆乎乎的手攥成拳头,仅伸出食指和中指。
显得格外猖狂欠揍。
又是一阵愤懑涌上。
他发誓,打从化灵凝形以来,从未感觉过这等的憋闷恼恨。
他死死攥着那张纸,在魂体又一次破碎时,脑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她!
迟早有一天,他非要将她折磨得伏地求饶,再将她碎尸万段不可!
-
看着乌鹤露出阴晴不定的神色,楚念声只觉浑身舒畅。
死剑,这才哪到哪,她还没玩够呢。
她懒洋洋往后一躺,说:“今天怪累的,乌鹤,你先给我捏下肩。”
霎时间,乌鹤感觉四肢都像是被绳索束缚住一样,开始被迫行动。
他竭力想要停下,可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迈,双手也缓缓抬起,搭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神情间划过一抹恼怒,却忽又笑了声:“既然累了,那是得好好捏一捏。”
话落,他的手倏地用力一拢。
肩颈袭上一阵疼痛,楚念声“嘶”了声,猛地曲肘往后一撞。
乌鹤往后轻巧跃跳几步,避开。
他双臂一环,哂笑:“我看你实在累极,肌肉都比平时僵硬不少,故而用了几分力,也是为你好,怎的还反过来打我?”
都到了这地步,竟然还敢挑衅她?
楚念声一手搭在作痛的肩上,冷睨着他。
也对,乌鹤剑里凝聚着天底下万千怨气,本来就是把邪剑,又怎么会轻易服软?
“你说得对,是不该打你。”她缓声道,往后退一步,重新坐回椅子上。
没有看见意料中的怒容,乌鹤稍怔一瞬。但他并不在意,很快就环顾起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你不在御灵宗?”他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只茶杯,杯子上没有丝毫灵力附着,显然是普通凡品。
楚念声始终打量着他,神情没有多大变化。
“下山做任务。”她话锋一转,“给我倒杯水吧。”
乌鹤闻言,放下茶杯,顺手拎起茶壶。
“嗳。”楚念声忽唤他一声。
乌鹤手一顿,抬头,却见她正以谑弄轻蔑的眼神望着他,烛火在那双眼眸中微晃着,太过灼亮。
他没作设防地看见,搭在杯口的指腹不自觉压紧几分。
但在心跳略有些失稳的刹那,他听见她道:“刚才我可没喊你名字。”
乌鹤目露错愕,手轻抖,壶里的水也溅洒出几滴。
他自然清楚她的言外之意:要想剑令生效,须得唤出剑名。
若不带名姓,那这话便算不得剑令。
可他还是照做了。
“刚才那么体贴,知晓我的肩膀僵,得多用几分力。如今又这般懂事,不喊名字都这么听话,看来……”楚念声懒洋洋扫一眼那水流,又望向他,眉眼一舒,一字一句地送出堪称恶毒的笑语,“你还真是有当狗奴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