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仕阳顿住脚步,转过身。那二人一把松开了李净,手里握着一支簪子,高举于头顶。
李净暗自握紧拳头,用力掐着手心,脸色苍白。
箱子,箱子一定有猫腻。不过几个时辰,那苗头不过尚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下一瞬,朱梓宣便带着大理寺的人闯入察院,费尽手段要将她带走。
他今日如此冒失带着人来,一无捕令,二来这般凑巧在察院寻到所谓的罪证,不过是因为对于御史台,她仅仅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以为何言昭会轻易将她交出,以平息这场闹剧。
“何大人,您瞧瞧,这下物证俱全,能冤枉的了谁?”朱梓宣惋惜着。
“大人,不是我!”李净喊道。
何言昭看着那支簪子,一时失声,而这时朱梓宣朝何言昭走近几步,将那信筏递交在他手上,低声又道:“中丞大人,青州那边,新政实行如日中天,切莫要因为一个小贼伤了您与余尚书的和气。”
李净一听到余尚书,瞬间清醒过来。
何言昭眉头紧蹙:“你拿新政威胁本官?”
“哪里的话?”朱梓宣看向一侧不远处的李净,笑道,“喏,这不水落石出了吗?”
他说着,递了个眼神给方才搜身的两个大理寺的官差。
李净见何言昭直直盯着那封信筏不动,似乎有所动容,而后她便听到何言昭微微泛冷的声音:
“那簪子当真是你的?”
李净眉头霎时松下来,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旁人见状,皆认为她是畏罪默认,百口莫辩。
那两个官差快速上前,强势按下李净的双肩,迫使她弯着脊梁骨,躬下身伏地而跪。
“手脚不干净,还如此理直气壮,跪下!”其中一个大理寺的官差,仗着朱梓宣的默许,何言昭的缄默耍着官威,呵斥道。
奈何李净就是不跪,她的双膝双腿任凭旁人如何压制,丝毫不弯不折,那两人合力强硬抵着李净的颈,一人握起刀柄,以刀背击弯她的双腿。
李净吃痛,闷哼了一声,膝盖一弯蓦然跪在地上。
她直起脊骨,似劲然蒲草,纵使被人扣住双臂,压住双肩,也不肯低头,眼底翻涌沸腾的不甘,溢流而出漫了一地。
朱梓宣看到她这样的眼神,讥笑浮上眉眼,似乎将她的不自量力暗自践踏在脚底:“怎么,你不该跪?”
“证据在此,在场那么多人作证,你既不服,那我便容你辩解。”他宽厚笑着,此举所谓宽宏大量。
李净看向官差手里握着的簪钗,听到外头隐隐约约的动静,正打算开口,却被朱梓宣一头压下去,打断她欲欲跃试的自辩,神色有些可惜:“瞧,你百口莫辩,是该跪。”
李净哼笑一声,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出一句话,他倒是自导自演起来,她此时亦全然不顾,那二人束缚得了她的手脚,却没有捂住她的嘴。
正当她想开口辩驳之时,察院大门顿开,卓庭风的身影乍现,身后跟着五六人,腰配弯刀走在后。
而为首的一人,一身暗青直裰,腰间束带,在一群身着窄袖劲服的大理寺官差之间,尤为招眼。
李净抬眼,拖了那么久,大理寺能做主的人,可算来了。
“谁说她该跪?”男子清朗轻和的声音响起。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皆寻声而望。朱梓宣看清来人面容,脸色一变。
李净此时还跪在地上,她本看向姗姗而来的卓庭风,而余光之中却瞥见一角锦袍,令人不容忽视,袍角轻软落在她手背上,一阵丝滑冰凉,带着浅浅好闻的熏香。
李净抬头,看入年轻男子若如清辉的瞳孔。
“起来。”柳砚温声道,他一手握住李净的手腕,将她扶起来。
李净跪得久,膝盖处又疼又麻,一时之间腿直不起来,起身时差点踉跄,好在柳砚搀扶着她,她才没有跌倒。
“谁让她跪的?”柳砚开口问道,听不出什么语气。
那二人面面相觑,期期艾艾不说话,眼光有意无意掠过一旁的朱梓宣身上。
柳砚尽收眼底,淡漠而视,他目光投向那官差手中的弯刀上:“你打的?”
他语气不轻不重,李净却感受到柳砚握着她的手略微发紧。
卓庭风这时上前来,环视一周了然,厉声斥道:“好啊,我竟不知道,大理寺何时成了外官威逼得利的工具?”
他指着那些跟随朱梓宣而来的大理寺官差,冷笑道:“你们……是大理寺的人,还是早已侍朱大人为主啊!”
那些官差里面连连下跪求饶:“少卿大人,我等绝无二心啊!”
一人见情况不妙,直指朱梓宣:“我们皆受朱大人指使,他说是您授意的……”
卓庭风看了柳砚一眼,气笑道:“满口胡言,我何时授意了?”
其余人纷纷不说话,伏身跪地求饶。
一旁,李净缓缓直起了身子,她松开了柳砚的手,挪眼看向朱梓宣,眼中不甘尽数化为不屑。
“朱大人”她说道,“您方才说,可给我辩解清白的一个机会,还算数吗?”
朱梓宣对上她的眸光,微愣,铁证如山,就算柳砚和卓庭风来了又如何?他毫无惧意,道:“算数,你说。”
“您说贼人是用簪子撬开了箱锁?”李净问道。
朱梓宣点点头:“正是。”
李净轻笑一声,视线落在那官差手里紧握的簪子上:“那不妨请您看的仔细些,从我身上搜出的簪子,是支木簪。”
“木簪易断,怎可敌铁?”
朱梓宣蹙眉,神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