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脸和善,李净斟酌着,笑问道:“总觉得您好生面熟,朱大人的乔迁宴上,你我是否碰过一面?”
不过,卓庭风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猝然笑出了声。
“你过谦了。”他面色巨变,眉宇间尽是轻蔑,“刑部白无秦是我至交,你在我这,还真算不上无名小卒。”
李净笑意僵在嘴角。
“你这副阿谀奉承样,也难怪会去朱梓宣的宴席。”
听此言,卓庭风没有去朱宅。
那他身上一样的香又是从何处来,京中达贵向来注重淡雅,就算熏香也大多不会用此类浓重的香料。
正当李净思量着,卓庭风忽然看向李净,出声感叹道:“不怪他想不通,如今一看,我亦想不通。”
“什么?”李净一时没明白,问出了声。
“余慎一个正人君子,怎么就会和你这种人来往呢?”
李净心中隐隐升起不快,但也尽量维持着应有的教养:“卓大人说我奉承,但方才,似乎是大人先开口的。”
卓庭风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神犀利起来,审视着她:“啧,果然果然,白无秦说得没错,厚颜无耻之人,还能一脸坦荡荡来霸占这个位置。”
“在下不明白,我霸占什么了?”李净语含讥诮。
卓庭风扫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道:“若余慎没死,不曾与你交往,他将登科及第,红袍双翅加身,而后进入翰林院一展壮酬,一步一步登上御史台,升入青云,一生风华无限。”
“这个位置本是他的,如今不正是被你霸占着么?”
李净忽然明了,堂堂少卿落了行令,不遣下人来拿,倒是亲自走一趟,原来是半途中撞见了她刚回来。
“大人是来替您至交好友出头的吗?”她比想象的冷静,“那怕是要让您失望了,本人脸皮厚得出奇,这些话于我而言不过皮毛,对我造成不了似乎影响。”
卓庭风不说话了,面前人不起波澜,似乎还等着他继续说,自打李净回京那日起,白无秦便一直闷闷不乐,而今日他此番行为,现在来看若如孩童戏玩,只废口舌,幼稚而无趣。
此时门前来了个侍卫,上前对他道:“大人,柳大人那边还等着您呢?”
卓庭风看了李净一眼,没再多说,转身便离去。
李净见人影渐渐散去,也往回走,一进门便看到何言昭坐在正堂上,周仕阳跪着下面,见到她一来,暗自偷摸摸使着眼色。
“跪下。”何言昭一脸严肃。
李净走到周仕阳旁边,直身跪了下去。
“大人,我错了。”李净直截了当认错道。
“错哪儿了?”
“我不该在当值期间跑去宴席,耽误了公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此处静得连尘埃落地亦能听到,何言昭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就当李净以为此事不了了之时,何言昭出声了。
“朱梓宣遣人来说,你闯了人后院?”
李净头埋得更低了,闷声应道:“是。”
何言昭见其反应,脸色一沉,又问:“还撬了箱子上的锁,意为行窃。”
李净一愣,猛然抬起头,回绝道:“我没有!”
啪嗒一声。
从高处而落的一个物什,滚到李净脚边。
何言昭将那把锁掷下去:“你自己看看。”
李净将那把锁从地上捡起,锁孔被人拿了不知什么尖锐之物磨损得凹凸不平,坏的不成样子。
不应该,她明明记得,在朱梓宣来之前,她已经将簪子收了,不可能是她动的锁。
“大人,不是我。”李净焦急道,“我与朱大人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行窃?”
此言一出,李净立马感受到一些不善的目光,官微财薄,又臭名昭著,说她行窃不是很正常,谁人会不信。
何言昭蹙眉:“那你为何要闯人后院?”
李净一时踌躇,她原本尚不确定,不敢妄下定论,此时却也不得不说了。
“因为事出蹊跷,我本是想着出去透口气,却发现朱宅府上搬来的众多箱子上,箱角遍布黑蚁,像是从里渗出了什么东西才招致蚁群而来,便跟着人进了后院一探究竟,近处一看,发现箱子低下围满了一周的白色颗粒,像是盐结晶。”
“只是这涉及朝廷命官,我尚不确定,不好贸然行动。”
何言昭沉思着,再次陷入沉默。
李净跪在地上,静静等着他的发落。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外头匆匆忙忙来了人,急不可耐地喊着:“中丞大人,外头……外头来了好多大理寺的人。”
周仕阳一头雾水:“他们又来干嘛?”
“他们……”那传话的人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来,“他们说……御史台察院的人,行窃朝廷命官,指名道姓说是李御史,要大人您给一个交代,否则直接拿人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