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庆亲王发出了一声轻笑:“我以为小娘子对庆王妃之位视若敝履,却没想到原来也珍而怀之。”
博彤心中一哂:庆亲王果然是王室中人,这种本以为…没想到的说话方式真是如出一辙。
“殿下说笑了。庆王妃之位,我从来没有视若敝履。不然,又怎么会千方百计,费尽心机求阿姐举行采选,来谋取这个位置呢?”
庆亲王大笑:“看来小娘子气得不轻,连这样自污的话也说了出来。”
“怎么算自污呢?”博彤奚落道,“这不正是事实吗?”
庆亲王莞尔一笑:“我还是更喜欢方才你在虢小娘子面前那种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
博彤眉眼一冷:“我何时理不直?”
庆亲王淡淡一笑:“昭明只与虢小娘子交好,这是满城皆知的事。今日,她却对你幽怨妒忌,不是为了昭明,还能为了谁?这难道不算你理不直?”
博彤脚步猛然一顿:“殿下打算凭只言片语,便来污蔑我么?”
庆亲王同样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抬起手,指背轻轻刮过博彤的脸颊:“怎么能是污蔑呢?小娘子难道听不出来,我在吃醋嫉妒么?”
他的手很凉,激起了博彤一身鸡皮疙瘩,她后退一步,说:“我虽然自负美貌,却还不至于妄想王爷对我情根深种。”
庆亲王闻言挑眉,他收回手,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小娘子这个性子,还真有点意思。”
博彤冷冷一哂,转身向前走去。
宫门外,亲王仪仗早已等候多时。在马车前,庆亲王先行登车,然后含笑向博彤伸出手,博彤看了他一眼,真的就一手握了上去,借他的力,登上了马车。
车内,装饰繁复,富丽堂皇,一点也不似金风园的暗淡。博彤坐在庆亲王对面,没有一丝言语。
庆亲王一手支颐,含笑看着她,说:“小娘子这张脸确实惊人,哪怕是在这车架之内,也没有半分折损,难怪如此心高气傲。”
博彤冷冷一笑。
车声辚辚,在干燥的日光中驶过街巷,最终停在了丞相府门前。博彤正要下车,庆亲王忽然开口。
“过两日便是我的生辰,届时我会在府中设一小宴,小娘子若是无事,不妨来坐一坐。令姑母说得对,你我毕竟已有婚约,还是得多多往来,联络感情。”
博彤面色冷淡,既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只是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外,早已得知消息的管家带着人正躬身低头,站在车下。博彤下车后,车内传来一声扣响,车轮再次滚动,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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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宾客后,庾昭明向父王复命。高昌王点点头:“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罢,今日便不用再过来了。”
庾昭明应了一声是。
高昌王又说:“我正在考虑,是你和康国使者一同启程,还是让使者先行。你有什么想法?”
藉着为高昌王贺寿,康国使者带来了会盟的具体时间,举办地点,以及相关章程预案。高昌王问的,正是庾昭明打算何时启程之事。
“虽然时间充裕,但儿臣想届时和康国使者一起动身。一来展示两国和睦,二来也是提前释放善意。”庾昭明答道。
高昌王点点头:“好,我再考虑考虑。”
又说起一事:“过两日是你庆王叔寿辰,到时候你去坐一坐。”
庾昭明应了一声是,见父王再无他话,便起身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因为千秋节,整个宫城张灯结彩,处处粉刷一新。庾昭明身后跟着侍从,走下高台,穿过广场,向承天门走去。此时日光早已不再强烈,整个广场沐浴在一片淡黄光芒中。宫城寂静,广场硕大,孑孓独行。
出承天门,过横街,一路回到了东宫。千秋节,全国上下放假三日。无事要议,庾昭明便下令属官们各自出宫回府,然后径自回了后院。
盛宴之后伴随的,往往是一段或短或长的孤独。孤独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让人可以重新审视某些事情。比如,枯坐许久的庾昭明终于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它即使荒谬,却确实存在,不以他的个人喜恶为转移。
真是讽刺,讽刺又厌恶,令人无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