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了张山峰“跟踪”一事。
男生寝室那边有洞,封了拆拆了封,陷入循环。宿舍检查也没有女生那边严格和频繁。
晚自习走读生回家,他就请假说上厕所,加上室友打掩护,跟随班上的走读生混着从大门出去。张山峰默默地送完人之后,晚上准备钻洞回去时,发现被封了,只好在网吧过夜。
哪曾想会在网吧遇到钱姓男,他只好压着恶心称兄称弟,结果轻松套出了不少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钱姓男连续送了十来天就说自己忙,从张山峰跟着送了那么长时间里,竟然就只遇见过一次。
但一进网吧,还是一眼认出那男的,就坐在他开的桌号旁边。
游戏是交友利器。
张山峰出色的游戏技术和故意发出的吸引声音,钱姓男很快上钩,让他和自己一起打,美名其曰帮他上分。
一把游戏下来,钱姓男的手机上Q.Q消息不断,张山峰早就看得包浆的熟悉头像不断闪烁。
他故作随意发问:“怎么不回消息啊?反正你已经死了,赶紧回个吧,一直响着烦人。”
“吵到你了?那我关机。”接着,钱姓男刻意又矫情地补充道:“追求者,我也觉得烦。”
张山峰手里的鼠标都要被捏碎了。前桌的Q.Q他还是通过小组作业才加上的,消息都是靠守的,面前这男的竟然敢!
他还继续喋喋不休,似乎要全盘托出,根本无需套话:“有天晚上顺路,随手英雄救美了一下,就开始不要脸地缠着我了,简直甩都甩不掉。
只牵了个手,就觉得是我女朋友,结果贴个脸都要拒绝,真是我身边最无趣的一个女的,要不是她长得还不错,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
“意思是还不止一个?”张山峰忍得咬紧牙关,肚子里憋满了火气。
钱姓男还沉浸在飘渺的自豪感中,毫无察觉,并觉得理所当然:“只要不被发现,这有什么啊!兄弟,你该不会连女朋友都没有吧?”
他看着张山峰表情凝重,手里的游戏都不顾了,于是自信地绘声绘色传授经验:“哈哈,没事兄弟!很简单的。先找个人傻钱多的,再去谈那些无脑好拿捏的。那些女的很好骗的,不仅好骗,好多根本不用骗,她们会自己骗自己。要是实在不行换一个就是了,前提是一定要把有钱的稳住,其他的就没什么问题……”
张山峰已经怒气填胸,他“刷”的站起来,拳头捏出掌心指甲印,但一眼瞧见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对钱姓男说:“走,上个厕所,边走边教我。”
不多时,蹲便厕所内响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在网吧,有点小摩擦大家都见怪不怪。但是自那天之后,由于钱姓男叫的太过于大声,还是被单方面的殴打输出,以至于网吧里不知怎的被疯传成有人厕所搞基。
张山峰要求钱姓男不准再和那个女生相处,且当面删除所以联系方式,还恳求自己的女生同桌旁敲侧击地给前桌不停上眼药。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听说到钱姓男断联了,真是大快人心。
结果这周一晚上又发现了钱姓男的身影,两人的关系竟然又变得和从前一样,甚至看起来更好了。结合程念她们所说的,钱姓男借生日这个契机又和好了,果然不该轻信他的话,也幸亏张山峰选择多跟了些时日。
周二晚上,他又去找到了钱姓男,对他进行了质问和教育,钱姓男主动提出坚决会分手,想要摆平这件事。可他越是求饶,越说后悔靠近前桌,张山峰就越是气愤。
就算张山峰知道他们俩是一个愿打一愿挨,但他还是无法狠下心,让她得知真相遭受二次伤害。每次同桌将话题引向他时,他都小心翼翼地说话,安慰她分手了也别太难过,提醒平时要注意安全,甚至仔细翻看了走读生条例后,主动联系班主任,加强走读生晚自习放学家长接送的要求。
最近本来外面就没那么安宁,加上这本就是学校工作中的一环,果真得到了学校迅速下发的通知,组织召开走读生家长会强调责任。
前桌的奶奶回来负责接管,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这时却遇到了程念她们,将他正在埋藏的事重翻出来。
张山峰挑了重点讲完经过,最后沉声袒护:“她确实是有些恋爱脑,也其他的是真正一点都不知情,你们可千万不要找她麻烦。”
“恋爱脑?你是如何以为你自己不是?”班长噗嗤一笑,毫不遮掩,带着几分刻意。
“我……”张山峰喉咙一哽,转念一想无法反驳,随即转移话题:“网吧里我录了音,可以给你们。”
班长迅速摸出手机,点开Q.Q,示意他进行帐号查询:“说你的账号。”
其实张山峰有备用机,只不过现在不太方便大张旗鼓拿出来,只能顺着她的意。
他们正低头搜寻账号,一声不吭的程念出了声:“我们还是要把所有的一切告诉那个女生。
遮掩只会变成隐患,真相才能远离祸端。”
程念自己无意识地说完之后,突然恍然大悟。使她纠结良久的问题,好像自己迎刃而解了。
“我同意。”班长随声附和。
“可是……”张山峰还有些犹豫。
但乔令羽并没有给他继续犹豫的机会:“别可是了,闭嘴吧你,都听她的。”
“噢,好吧。”张山峰委屈闭麦。
“那就先这样,其他的线上联系。”程念话语里显得有些焦急。
她和班长快步往宏图楼赶,预备铃声响,从未响得如此让人心慌,程念心底油然升起一丝不安。
可就是刚进教室到座位旁,从丁诗琪口中听到了钱姓男的迷惑狡辩,拿一个假表妹来试图堵嘴。
程念神色严肃,嘴唇紧绷:“他还有表妹?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还是那么巧的同一天生日。”
“我也是才知道,确实蛮巧的,但你和你外公不也是同一天生日嘛,那也是很巧唉。”丁诗琪毫无察觉,并不以为奇。
程念沉声补充:“而且,我们那天不是没有看见他,反而是看得很清楚,还有我也没在门口摔倒。”
丁诗琪嘴角带笑,语调随意:“没有就没有吧,没有最好。他近视,看错了也很正常。”
“我看他眼神倒是特别的好。”程念的声音里,平静中带着冷酷和轻蔑。
丁诗琪这才反应过来程念的状态奇怪,因为她极少极少看见她面上出现这种情景。
她顿声试探地询问:“你怎么了?在说什么啊。”
“接下来我要说的,你需要有些心理准备,是关于你口中的老钱。”正要抖出钱姓男的真面目时,程念无意识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环境,转而提议:“还是出去说吧。”
考试后的晚自习不似平时,大多同学都交头接耳地自行改错和对答案,骂某个题出得变态,说又在哪个类型的题上失误,笑数学第一个集合题做错被老师点名成笑料,悔考场上没思绪而考完后又瞬间清醒……
再加上发了手机,还要抓紧时间看看小说、追追电视、聊聊八卦,顺便吐槽吐槽其中内容,你一言我一语的,有的同学还不一定插得上嘴。
虽然都是放低声调说话,但架不住人多,反而显得四面八方声音混乱嘈杂。
老师们都忙着阅卷,班委干部这时也无心监管,于是教室里就像是关在罩子里的一群蚊子,频率相似,嗡嗡作响。
这种平衡最容易被突然且尖锐的声响打破。
丁诗琪感觉有些惊悸不安和不可思议,一股无名火积于胸中,使得她不由地提高音量:“你这什么意思,出去什么出去,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在她俩附近的同学不由而同地往她们方向看去。
程念感受到了其他人的灼热目光,声音自动低了下去,语调逐渐平稳,试图安抚丁诗琪的情绪,从而降低音量。
“我说真的,刚才是我考虑不周,没控制好情绪,也没注意场所不合适。”她深吸了口气,一只脚撑地想要站起,同时小心示意她往外走。
“有什么事直接敞开说,这里都是明事理的人。”丁诗琪声音不降反升。
程念心底涌上一股怅然之意。
“他背叛你,在外养鱼。”
她的话又轻又薄,像是南方内陆冬天里的罕见飘雪。丁诗琪嘴角还强撑的笑容瞬间僵住又立马消失。
接着“蹭”地站起身,劈头盖脸地一顿言语输出:“程念!你有病吧?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用得着你来指指点点?”随后,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走。
“丁诗琪!你疯了?……!你,我们都先冷静冷静,不要那么激动。”班长上前阻拦,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被大力甩开。
人在愤怒的时候,会变得格外有力。
班长踉跄地后退几步,回头在人群中巡视了一眼。小组另一位同学接收到班长的信号,立马拉着身边的一位同学一起,赶着跟了上去。
瞬间变凝滞的教室在丁诗琪走出教室之后,又涌动了起来。有的人没听见,茫然不解地四处张望询问,略知一二的人摇头说不太清楚。
“安静,不要交头接耳。”说完,班长沉着脸径直走向办公室。
教室里霎时鸦雀无声,任何风吹草动都似有踪迹。
几十双眼睛在教室里的空位周边游走,程念挺着背,四肢僵硬,目光空洞,木楞地坐在座位上。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
一种无力的疲惫感入侵全身,身心俱疲。还有来不及去吃的晚饭,饿意昏沉。
不知不觉中眼眸里起了雾,苍白的面容显得格外脆弱。四肢已经乏力,难以支撑她刻意的挺立,只好顺势趴在桌面上。
意识混沌迷糊,四周寂静无声。
整个人的灵魂像是游离身外,在无尽的黑暗中孤零地飘荡,暗夜深处有难以穷尽的吸引力。
结果猛地闯入一阵悉悉索索的外来音,将程念被拉回吵闹的现实。
现实中的人并不觉得吵闹。
她循着声音向窗外转头一看,乔令羽正拎着大塑料袋子,给她后桌说口语打哑谜。
挤眉弄眼,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