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晚将线挪离,肉眼可见原本红线附着的地方不仅红了一片,还有了白色的气泡。她都如此,想必凡人便更加。千机红线开始索取生命了。
一个时辰真是要到了,也确实该到了。
此人用千机红线绑定一对情缘,不是为了自己,那便是为了那位已故的女子。她与温川谨未能成婚,这个雕像就尤其珍贵,不由得他不现身。
灵气骤然送了出去,如她所想,背后的人给挡了下来,那人转过头来,依旧是那张妖娆的脸。
世人或许只知红线,而未能知晓前面那二字,千机。江见晚缓缓抬眸,微抿唇。
它不仅可以充当牵姻缘的线,也可作那生死交换的替命线。
不过,若要替命线成功,那人的魂魄就被圈养起来,让她不入轮回。
若长时间逗留在人间不入轮回,魂魄强度会逐渐不稳,最后走向毁灭,彻底魂飞魄散。若是要维持住,就得夺取他人命数。
“还不露出原样吗?”江见晚道,忽觉幻境开始晃动起来,不少地方归于虚无。
江见晚绿色灵力团再次变出传讯符,而对面的人也变回原来样貌。一位长相硬朗的男子,嘴唇周边还带着胡茬,双目赤红,充盈怒气。
“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你们正道就这么无耻吗?”
“你的计划就是残害其他无辜人吗?你这做派,和当时压迫你们那群人有何区别?”温川谨站在上面,放声道。
“轮到你一个凡人说话了吗?!”
“别动他。”江见晚眼一瞥,男子的飞镖就这么从空中掉下。
江见晚手一摊,飞镖自然而然落在手中,合手。
下一瞬,飞镖反之飞向他,速度比起他,更快,更具有破坏性,难以看清残影。
男子没躲过,飞镖扎进他的右肩膀,他捂着伤口更是恨意。
“你若是要叫帮手,那位凡人可就活不成!”
很快洞穴塌陷,一道龙鸣声带有上古震慑,江见晚快速退后,站稳后才眯眼一下。
“你竟召出上古残影,你到底是什么人?”
上古残影只有身负血脉继承的人才能成功召出,但上古的神兽早就在神陨落之时一同消失,威压暂时可以控制住她的片刻行为。
她的援兵也该到了。
“师姐!你那边人质护好!开炸了!”
“不!”
他们选炸的地方正是那座雕像,火光骤然映入眼帘,染红了这一处暗穴。
“你送的烟花很好看,如今我便也回礼。”先前被迫跳下洞穴的那抹星火,正是男子所制作的烟火,可能以为胜筹在握了吧。
江见晚如此道,热火并没有融化其冰冷,她淡然看了一眼急着去救雕像的男子,转身,一步一步踏着火光往上走。
背后的墙壁忽地炸开,无数碎石从那处飞出,伴随火焰,如此绚丽而危险的画面成了江见晚的背景,她执剑来到温川谨身前。
温川谨察觉一阵热浪,耳朵不知怎的听不见任何声音,身前出现看似粗糙实则布料上乘的衣角。
衣袂飞舞,映出底下的红光,点燃了红盖头下的丹凤眼,微翘的睫毛此刻颤抖一会,不由得染上笑意。
剑尖挑起红盖头的一角。
这把剑极其漂亮,也极为锋利,仅仅露出一角,就能明显感知到它的神性。一把神剑,竟被她拿来挑红盖头了。
温川谨盯着剑尖,他在想她是会轻柔地还是粗暴的。他还没定下结论,眼前就亮了。
江见晚剑尖轻松挑开了红盖头,而后视线顺着剑尖来到温川谨的面上。
温川谨也这般看向她,细碎笑意化在眉眼,唇红齿白,好一个美男子。
江见晚移开目光,落在温川谨绑着红线的手,那手的伤比她想象要轻一点。
有一点溃烂,发黑。按道理,他的状态不会如此好,倒是怪。江见晚也没多想,敢独身一个人入幻境,并且反应能力极快,他定然有保全自己的法子。
每个人都有秘密,比如她,她垂眸。
剑尖更是往上去,温川谨的样貌已经全然露出,红线也逐渐褪去灼热感,下一秒就细了不少。
原来,这也算礼成。二人不约而同想到。
在一声巨响后,江见晚的身后又归于宁静,紧接着一堆白衣的少年相继进来。温川谨的余光扫到一个鬼祟的人影从死角飞出,手握巨刀,目标冲着江见晚。
“江小侠!”
“师姐!小心!”
江见晚手动了,她将红盖头彻底挑开,丢在了床上,转身一脚踢在来人的胸膛上。
那人如断线的风筝,掉在一群人中,少年们有序地按住地上挣扎的男人,他癫狂地摆动身体,对着江见晚就是一阵唾骂。
“你一个元婴!怎么就喜欢搬救兵!”
“难道我非得和你一对一吗?”江见晚浮在空中,俯视地上的男子。
“你的妻在成婚之时被仇家追杀,你不去解决凶手,反而残害无辜人,说的好听是为了救你的妻,难听一点,何不是自欺欺人?”
男子大吼:“你们懂什么!凶手是她爹!可她死前不让我去报仇!不然老子要让他十八层地狱都走一遭!”
“他走不走我不知道。你倒是需下地狱,亲自去走一遍。”
江见晚说完便陷入沉思,面对这种话,她时常不解,她不懂这种情感,哪怕数百年参与的无数历练,都无法让她彻底明了何为人情。
她回想男子的话,原来爱可以压过恨,没有血缘却会为一句承诺而死死恪守。
“既如此,你们带他回宗,让长老作判决吧。”少年们听完就很利索地拎起地上的男子,齐齐消失在眼前。
江见晚帅气落身,看向温川谨,道:“来吧,没事了。”
“你……”温川谨有些说不出话,他有一些起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群人的后代?
他走得沉重,复杂的心情压在胸口,千斤坠。温川谨很快来到她的身边,他垂眸,望见一双清澈的眼,只听她道:
“我知道什么是疑惑了。”江见晚如是说。
温川谨紧锁的眉就这么自然松开:“江小侠,真的吗?”
江见晚避而不答:“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
如果他不知道,那个故事就不可能这么准确。
“你是自己想知道,还是因为任务?”
江见晚不懂,于是她问:“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温川谨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江见晚也不执着答案,在幻境彻底毁灭时,她侧头看了一眼温川谨的侧脸。
“谢谢。”
“什么?”温川谨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声与幻境一同破灭消失,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他捂着脸,可笑般弯了腰。手腕的疼还在提醒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虚妄,只不过是她顺手而为,若是换人,她依旧如此。
“江小侠,我们还会再见吗?”
江见晚看向他:“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