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兰鑫迎着午后秋阳娓娓道来,声音悠扬绵软,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犹如逐风拍岸的海浪,给温念栀带来前所未有的精神震撼。
后来,她记得她心底那方被朱兰鑫拍来的浪潮所洗涤的小小世界,在退潮后,渐渐展露出了鲜活的色彩。
那是生命本来的模样,热烈的、欢悦的、自由的,澎湃不息的。
周三,温念栀如愿获准出院,清晨的秋阳刚探出山头,她就迫不及待起床,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从小体弱多灾,她实在厌倦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哟,小懒虫今天不赖床了?”
住院几天,温念栀闲来无事,除了学习和研究配音外,就是睡觉。
每回宋卿钰提着早点过来时,还得把睡得迷迷瞪瞪的人儿从被窝里提出来。
“哼哼——医生说了,我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
体温已经彻底趋于平稳了,她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会浪费医疗资源。
有了医生的放行,温念栀跟宋卿钰说话的底气都更足了,脸上难掩雀跃。
“嗯,既然那么讨厌医院,那以后就不要再让自己生病。”
宋卿钰放下保温壶,盛好一小碗皮蛋瘦肉粥,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朝温念栀示意:
“别忙活了,待会让王阿姨过来帮你收拾。”
王阿姨是宋卿钰给她请的护工,他不在时,都让护工陪着她。
“卿钰哥,谢谢你。”
碗里的粥,温度刚好适宜,温念栀舀了一勺,嘴巴连着胃都变得暖洋洋的,在这秋意凉爽的早晨吃上这么一口热乎的,别提多舒服了。
“谢我什么?”
宋卿钰漫不经心地挑挑眉,猜测着小姑娘此时心里的小九九。
“反正...就是谢谢你。”
想到之后自己要做的事情,温念栀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不定,笑着跟宋卿钰打起了马虎眼。
这几日,宋卿钰一直很忙,但每天都会定时过来看她。
“奇奇怪怪的。”
宋卿钰嘴角勾笑着,忍不住摸了摸温念栀毛茸茸的脑袋,起床不久,此时她的头发还有些炸毛,摸着手感更加得不错。
“头发要被你摸油了。”
温念栀嘴上虽嫌弃,但身体很诚实,微微坐直身体,把自己的脑袋往宋卿钰的手掌心靠去。。
方才她眼尖地发现了,他眼下一片乌青,眼神中也有种说不出的倦意。
想起重逢那天的晚宴,温念栀雀跃的心顿了顿,绵延出闷闷的阵痛。
这段时间,他应该很累吧。
*
回归学校,温念栀意外接到了母亲沈朝云的来电。
自从上了大学,她与沈朝云之间的通话次数一学期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上学日打来,更是少有的。
“笑笑啊,最近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沈朝云不同寻常的开场白,温念栀听得心里莫名打鼓,表面上,她依旧还是那个乖顺的女儿:
“我一切都好,家里最近怎么样?”
“唉——”
视频那头,沈朝云为难地长叹一口气,温念栀立马察觉了什么,将视频转为音频通话,开门转去寝室阳台上。
“笑笑,你知道的,妈妈高龄才生下楠楠,你这个弟弟本就来得不易,现在啊,他到了青春期,叛逆得我都管不住了。”
温思楠今年下半年刚上初三,明年就要中考,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楠楠怎么了?他在新学校不适应?”
听到母亲每回打电话来,最终话题都会慢慢扯到温思楠身上,温念栀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这也得怪你爸,好好的老家不待,非得把公司开到南雾去,不然啊,你弟弟现在也不会叛逆起来不去上学了!”
温念栀一家都是东桑本地人,她读高一时,父亲温正宁说自己中了彩票一等奖。
后来,温正宁凭借这笔奖金,和在南雾的一个老朋友开起了公司。
沈朝云生了温思楠之后,身体就变得不大好了,去年年底温正宁终于说通了妻儿,让他们一并去南雾定居下来。
如今,东桑这边,只留下了温念栀一个人。
“你这爸也是的,说是让我们搬来南雾跟他团圆,自己却天天不着家,老是说要应酬应酬,偶尔难得回家,每次都带回一身酒气!”
“不管我就算了,现在他连楠楠都不怎么管了!
“本以为是过来享福的,唉......这一家子,真是让我有操不完的心!”
偌大的别墅里,温正宁和温思楠老不在家,沈朝云心中积郁,但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如今,她抓住了温念栀,越说越上头,将肚子里积攒已久的苦水一下全都倾吐出来。
温念栀感觉当下的自己就像一个不断被充气的气球,逐渐膨胀开来,体内的气压越来越高,她却只能压抑自己,保持克制。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逐渐绷紧泛白。
“笑笑,你说这怎么办呀?我们是母女,有些话妈只能找你说。”
许久未听见电话那头有动静,沈朝云有些不满。
“我知道了,妈,我会找楠楠谈谈的。”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的小棉袄最贴心、最懂事了。”
电话这头,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沈朝云脸上终于浮现出明媚的笑容,整个人也松了一大口气。
她知道,从小到大,温思楠最听姐姐温念栀的话。
“嗯,要是没什么事儿了的话,我就先挂了。”
温念栀垂眸盯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眼神空空的,失去了原有的鲜动,眉头从这则电话接通的那刻起,就一直没有舒展过。
下一秒,回应她的只有电话里冰冷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