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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新开了一家餐厅,是沥京本地菜,因为地处江畔,又紧挨银杏林和江岸水杉,美食佐以美景,慕名而来的食客络绎不绝。
吴遥早听同事提过,一直听说他们家号少人多,餐位难排,便没有特地过来。
今日刚好逛公园路过,才不过没到五点,餐厅门口就坐满了等位的人。
两人还是去取了个号,见前方还有几十桌,吴遥没有等候的耐心,正拉着辜玉离开时,听见餐厅里有人喊:“Samuel?Samuel!”
起先两人都没有在意这声音。
直到那人冲出店门,又喊了一声:“辜玉!”
……
辜玉应该有不少旧友在沥京工作。可能是以前的同事,也可能是旧同学。
她只知道辜玉在沥京并非彻底的闲人,在她工作无暇陪他时,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有自己的朋友要见,从来没有埋怨过吴遥的工作为先。
吴遥没有问过,他在沥京的朋友是谁,他的那份房产转让书是做什么……甚至他是哪里人,他有什么兄弟姐妹这些问题吴遥也没有问过。
起先只是因为她习惯性不与人深交,甚少愿意和人谈论自己的过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也甚少探听别人的过去。直到前两天夜里,才让吴遥对他的家庭产生了一些好奇,只是这两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他。
因此,在辜玉询问她是否愿意和他的这位老同学一起吃饭时,吴遥欣然同意。
餐厅一共四层,底下三层是客人用餐区,四楼不接客,属于私人会所,是中式简约装修,临西侧有一间弧形落地窗包揽的茶室,原木色的矮桌两侧铺设了地垫和蒲团。
此时傍晚天暗,晚霞余晖浓墨重彩地交缠着墨色天空,风景独好。
吴遥第一反应是:这儿不对外开放真是可惜了。现在的年轻人最乐意为情绪买单,如果将这茶室做成vip包厢,给自己取个“沥京最美落日取景点”的名头,再收取一定金额的景观费,这餐厅的知名度一定能在沥京更上一层楼。
“在想什么?”辜玉见吴遥托腮看着窗外发呆,问道。
吴遥回过神,辜玉给她递了一本菜单,“李修定了他们餐厅的招牌菜,毕竟是餐厅老板,我想,他应该对餐厅的拿手菜更加了解,你可以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直接报餐,不用跟他客气。”
辜玉递来的菜单翻开在甜品页面,像在回应她下午说到的爱吃甜口,吴遥接过菜单,左右翻了翻,这餐厅地势优越,价格自然不低。
一道名为“晴光粉圆糯米糍”的小甜品就定价78元。
当然,当着老板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吐槽。
吴遥没急着点菜,多翻了两页菜单,听辜玉气声落在自己耳边,“拍摄任务不是结束了?可以适当休息,吃点甜食也没关系的,就当放纵餐嘛。”
说得不无道理。
吴遥点了两份不同风格的甜品,将菜单递还辜玉,顺便“威胁”了下他,“回头我要是肿了就让Liz来找你算账。”
辜玉轻笑,捏了捏吴遥指尖,将这“威胁”传给了李修,“听到了吗?我女朋友要是不满意了,回来拿你是问。”
桌子对面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身着白色衬衣,戴金丝镜框,如果不说他是餐厅老板,恐怕只以为是隔壁办公楼出来的上班族。与上班族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他那刻着Gucci标志的镜框和衣领口的Kiton。
——Best of the best +1.
满分之上再加一分。
也是个昂贵的意大利服装品牌。
刚见面时辜玉就向吴遥介绍了,李修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沥京人,当初明明学的是商科,如何跑来开餐厅了,他也不知。
两人看起来挺熟络,听到辜玉的“威胁”,李修笑吟吟接过话,“那是那是,那肯定是我们餐厅的问题了。”
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侧的吴遥身上,嘴里的“嫂子”打了个转,还是换了个称呼。
“吴小姐长得有些面熟,是做演员的?”
如果说过早进入社会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绝不会轻易将某些含义复杂的话当作恭维。
吴遥对上他打量的目光,不甚在意,“不是啊。李老板抬举了,我哪有资格当演员啊。”
李修笑意不减,说的话半真半假,“怎么会,吴小姐这么漂亮,气质也这么好,投资方肯定喜欢,就算进娱乐圈也必须是顶流啊。吴小姐是沥京本地人?”
“怎么,不打算做餐饮了,准备去做星探?”
辜玉将那本菜单顺手一抛,扔到了李修手边,打断了他的继续发问。他也是笑着说这话的,语气里却掺了点细微的警告。
“那你看看,我合不合适出道?能做顶流吗?”
李修嘴角的笑意方才微微收敛,讪讪道:“开个玩笑,嘿嘿,你俩要是一块出道,那绝对是国民couple,俊男靓女组合,我第一个带头磕哈。”
说罢,李修给吴遥添了杯茶,“嫂子,别客气。”
吴遥叩了叩桌面,笑意浅浅,表现得似乎没听出他前言的冒犯:“倒不用这么叫,我和你不一定谁大呢。”
李修扶了下眼镜:“咳,那是另一回事,我这礼仪首先必须到位,是吧?”
恰逢上菜,话题点到为止。
李修介绍起他们餐厅菜品,多数是改良过的沥京本地菜,每道菜都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倒是很符合这江畔情调。
吴遥和这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多说话,只专注吃饭,听他和辜玉说到以前上学时的经历和同学。
她没问过,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辜玉是在美国读的大学,这也解释了李修刚刚第一反应喊的是他的英文名。
“你还记得Rachael吗?就是那个洛城华人商会老总的女儿,之前老跟我们组小组作业的。听说后来家道中落,炒股失败,前两年到处找老同学借钱,上来就要跟我借两百个。”
“我跟她本来就说不上两句话,她以前可傲了,不是还放出话,整个学校华人圈子里,除了辜玉没有人有资格追我。”
“哎我……嫂子你别介意哈,那个瑞秋一厢情愿的,咱们玉哥那是守身如玉,压根看不上她呢!”
说时,辜玉正给吴遥打了碗汤,吴遥伸手去接,恰好对上李修目光,便朝他客气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并且还挺好奇的,“然后呢,你借了?”
“没啊,我哪有那么多现金。她还叫我把洛杉矶公寓卖了帮她筹钱,当我脑子有坑啊?”李修哼笑,混不吝道:“我跟她说,‘你追辜玉去啊,把他追到手了可不是比我那洛杉矶的破公寓更值钱?’”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没可能,就问了你的近况,说了个‘不合适’就给我电话挂了。”
吴遥原本大抵也猜到辜玉的家境或许不错,从葫芦岛民宿的大成本投入,到他随手抛来的昂贵旧衣,以及前面谈话中的美本商科……只是她对于有钱的贫瘠想象力大概也想象不到这个“不错”到底到什么程度,但听着李修的形容,心底对这个程度的划线似乎又挪高了几分。
吴遥一时有些怔忡,垂了垂眸。
这菌菇浓汤熬得不错,只是油多了点,白色的汤面上飘着一片亮晶晶的油花。她拿汤匙搅了搅,油花便铁索连舟般连在了一起,阻隔出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思绪飘飘乎想起了自己的存款——在他们世界里像三瓜两枣的存款在上个月腰斩,付给了她生物关系上的父亲。现在大概连沥京一套单人公寓都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