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羞愧难当,埋头细听。
“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关心你是为嘛?可是,陈优的心,和我的心,全都白费了。你们年轻人啊,总是不学好。你现在不给我引火上身,就算烧高香了。”
王姐将肥大的臀部塞进了竹椅里,吴青看着她的肥肉从竹子的空隙里挤了出来,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臭小子,我老了。你看,本来我今天这一趟,就是要去庙里集会,听方丈讲经说法的。”
“哦,难怪,您今天穿得如此好。”
“切,说得是什么话,难道我平时穿的不好么?” 王姐瞪了吴青一眼,她坐在椅子气喘吁吁地皱眉头,胸脯随着呼吸起伏。
就算是在生气的时候,她还不忘记开玩笑。
这一点,还是很可爱的。
末了,王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子,陈优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就要负责到底。你断了的手指在哪里,趁着时间不长,我带你去医院接起来吧?”
“我的手指,已经,没有了。” 青蛇马上扯了谎,因为他不想让王姐牵扯进来。
“没有了?难道是被切下来的人拿去喂狗了?”
王姐的“喂狗” 两字刚落,顺风耳的大鹏,就应景地在阳台下吠了两声。
这只狗可真灵性,它跟它的主人,似乎有心灵感应一样。
“嗯.........,就是这样的。” 吴青顺着她的话说。
王姐神情凝重地盯着站在自己眼前,这条在1500年曲折命运的考验后已经懂得了人间性情的青蛇。
正因为高处不胜寒,才令佛祖偏爱温暖的人间。
这个肮脏的、经常出状况的人间,佛祖始终都无法改善、一直修补不好,却一直深爱着的人间。
带着绝对的怜悯心,带着无二的同理心,佛祖将这个人间,爱得彻底。
九条蟠龙虽然是创世神,也会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这个世界。可是九条蟠龙总是蔑视,甚至是藐视它们创造的宇宙衍生出来的各色生命,所以,蟠龙就喜欢让宇宙里的生灵肆意地生灭,因而每次摧毁起来,毫不疼惜。
作为万方智慧具足,心怀大慈悲愿,勘破宇宙真相,拥有正等正觉的第一位神,佛祖的确是功德无量。
至少,比那九条粗暴、野蛮、混乱、鲁莽的上古元神蟠龙,要厉害地多了。
释伽牟尼的原本肉身入灭成神后,他自认为是顺理成章地,从九条蟠龙手里夺得宇宙的统治权。
自从成为天上地下的“唯我独尊”之后,他就酷爱变成各种凡人,隐藏在人世间,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用应化法身,去察看,去体贴,去默默地帮扶众生的生活。
而佛祖最得意的那位手下,观世音,正好与佛祖相反,歆享僻静幽寂于一隅的生活,喜欢躲在他南海的普陀山安心静修,而不怎么喜欢呆在人间。
王姐从吴青平日里用来喝水的茶杯里,汲了两口茶水。
“哎,您…….” 吴青倒不是嫌弃自己的茶杯,被这个中老年妇女给使用了。
他只是一直意外,王姐这么个大嗓门,容貌令人敬而远之,行为剽悍,而且从来都是这么不拘小节,而且还是个人人闻之色变的“房东”,可她依然很招人喜欢。
其豪放洒脱之处,比白玉贞还甚。
直到今日,吴青才渐渐明白过来:
——当初,白蛇的洒脱,有一半,是假的。另一半,则是心怀愤懑和不甘的负重前行。
——白玉贞,何曾真正地洒脱过?不过是,故作洒脱的姿态罢了。
王姐咽下了茶水,从黑皮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臭小子,诺。这个,你收好。”
“这是什么?您,您这是做什么?”
“这个啊,是陈优那次来的时候,留下的。”
“既然是她留给你的,您为什么要给我?”
“这些钱本来就是她留给你的。她还活着的时候,既然让我照顾你,就不可能空手来啊。”
王姐当然也是扯了谎,这些钱根本就是陈优当时替吴青交的房屋维修费。
青蛇听到这里,鼻头又开始酸了起来。
“那陈优都给了你,您就拿着吧。反正我还要在你这里长住下去,王姐你就从这笔钱里扣房租,就不用我每月都转给你了。”
“那可不一样。再怎么说,这笔钱就是你的,我现在就把它给你。你可千万,不要再因为钱的事情,再出去去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了,好么? ”
“好。”
“你看看你啊,出去闯祸,缺了手指头,疼的还是自己吧?”
王姐轻轻地摩挲着吴青的手掌,就好像吴青是她的亲外孙一样。
吴青感受着王姐手心里的细腻入微,柔绵温厚,身心都跟着她心疼的摩挲放松,像被一道道暖阳包裹着全身。
她的手,胎乎乎地,很有弹性,摸上去就像是冬天里最蓬松的、晒过太阳的寝被。
谁能被王姐握在手心里,那一定是三生有幸。
因为王姐手心里绵密不绝的温度,就是佛祖抚慰众生时恒久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