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夜与情人的告别，青蛇身心俱疲。

他没有去管落地窗，也没去想那个不告而别的白蛇。

“白玉贞，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怕找不到你———我说了，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想着，吴青就一头栽躺进了棉花糖一样绵软的被褥里，补了一整个白昼的觉。

醒来时，是黄昏日落后最为晦暗的时刻，天边星月未升。

只有蓝灰色的天空，宣示着眼下，跟前一夜那个专属于死亡时刻的距离，还是有点太近了。

对于青蛇来说，这种与前夜连接着的深沉夜色，就像是走不出的忧伤。

“铃～，铃～，铃～”

吴青拿起了手机，揉搓着眼睛，听着电话：“您好，这里是七国友谊医院，请问，您是吴青先生么？”

“请说。 ”

“陈优女士捐献的三样器官，现在都已顺利移植给了红十字会库里匹配的病患。只是，我们发现了这里面有点问题，这也是在接受移植之后，在其中一位接受肺部器官移植的病人那里得知的。鉴于这个情况，医院里各位医师出于对接收器官捐献者负责的态度，经过慎重考虑，想对陈优女士进行一下遗体复检……想请您来医院一趟，我们需要您的同意。”

“是什么问题？”

吴青吃了一惊，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优女士的肺部器官，在移植给接收者时，出了一点意外状况。她的肺部在接受移植后本应自然舒张，但是我们发现接收者出现了严重的胸腔麻痹和组织痉挛，险些没能挺过来。不过还好，经过抢救最后病人并无大碍........对方的医院经过一系列排查，最后查出来，问题是出于陈优女士的肺。医院不得不怀疑，陈优女士似乎并不是死于癌症，而是死于一种神经毒素。”

“神经毒素？哪里来的神经毒素？”

“吴青先生，要不您亲自来医院一趟，我们会把情况跟您详细说明。”

青蛇二话不说地冲下楼去，直奔医院而去，赶到了检测内室。

“吴青先生，陈优女士在身亡之前，有没有吃过喝过或用过什么东西，您知道吗？”

“到底是什么毒素？”

“说来倒是挺常见的，就是肉毒杆菌毒素。比如说，一些混乱的医疗美容机构使用不当，轻微剂量就能导致人在18—36小时之内急性毒发身亡。”

“她从来都不会去注射肉毒杆菌，也从来不会去美容院之类的地方，而且那些地方，是她最讨厌的。”

“那她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肉制品？”

“我不知道。她去世之前，一刻都没跟我在一起。”

吴青紧紧地皱眉头，茫然地摇头，脑海里正乱纷纷地寻找着嫌疑人。

杀害她的凶手，绝无可能是白玉贞。

只有一个人，显而易见。

小优那么好，而天底下最会有动机去害死她的人——

只有姜华。

“吴青先生？……吴青先生，您看，我们建议您要不要报警，或者请法医来鉴定一下…….”

青蛇已在心里暗暗认定了那个唯一可能的谋杀者。

吴青的面色极凝重，就连医生在耳边说话的声音，都随着自己仔细回想姜华所作所为的细节，而听上去忽远忽近。

“………如果陈优女士不是因为器官捐献，她其实是中毒而死的情况，也是不能被发现的。万幸的是，她的眼角膜和心脏都没受到毒素影响，器官移植也进行地很顺利，病人预后的观察情况都很好。吴青先生您可以放心。”

“不用复检、也不用报警。我想起来了，那日她大概是去朋友家里聚餐，可能是不慎误食了什么，再加上她本身就是癌症晚期，最后病发而亡，也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吴青的眼前，一直浮现着那日清晨杭州火车站上的那面钟表。

就是那面指针的黑影被拉长到如同死神剪刀的钟表，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日，唯一能将小优从自己手里截住的人，没有别人，只有姜华。

姜华和青蛇彼此见过几次面。

不过，那个男人看向吴青的眼神，就跟看到什么地痞流氓、街头混混的眼神一样。

又或者，就好像吴青在姜华的眼里，是什么臭虫、蟑螂、跳蚤般的存在。

他连瞧上吴青一眼都觉得肮脏和掉价，要是还能够一脚踩上去，踩死，方能除之而后快——那样在姜华看来，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当然，吴青在姜华眼里，不过就是一个被小优包养的、遍地俯仰都是的、普通小白脸罢了。

青蛇知道姜华会怎么看待他，可他作为一只蛇妖，从来都不跟自己厌恶的凡人们一般见识。

“姜华，你等着。我一定要一颗一颗地拔光你的牙，从你的嘴里问出实情。”

青蛇总算是运用起了他在1500多年里耳濡目染而来的机智，成功说服了医院的医生不再怀疑是什么杀人的阴谋论，而让他们相信了陈优女士是正常且情有可原的“意外死亡”。

吴青乘着已经漆黑一团的夜色，踏上了为心爱的凡人，唯一在乎过的凡人复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