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眼睛撑开一条缝:“不是吃泡面?”
有好吃的才不吃那玩意儿,程染秋摇头,清亮的眼神看着他。
一双杏眼在灯光下看着湿漉漉的,不像深夜闯进的山林精怪,像家养的小动物。
周时走过去,利索地用煤气灶将饭热上,然后脑袋半垂,靠在灶台边又闭上了眼睛。
程染秋悄悄打量他,眼下有点青灰,估计是没睡好。
“咕噜——”似是为了惩罚他的胡思乱想,饿扁的胃再次发出哀嚎。
他开口:“抱歉,吵到你了。”
周时睁开眼睛看他,看不出情绪,过了会,他转身关火,也不怕烫,直接就将碗端出来,示意他跟上。
“况奶奶睡隔壁,”出了小门,周时低声道,“老人家觉轻,麻烦你到公区餐厅吃。”
“不麻烦不麻烦,是我打扰了。”
暖黄的餐厅灯下,程染秋在餐桌边安静吃饭,周时拿了罐冰啤酒,整个人陷在一旁的懒人沙发里,更懒散了。
轻微的气泡碎裂声混着麦芽糖的醇厚香味散在空气中。
程染秋抬起眼皮看了眼,扒完最后一口饭。
一道阴影落下,是周时起身将手背覆在他额头:“不烧了,感觉怎么样?”
程染秋僵着身子:“没、没事了,之前多谢,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中暑了。”
周时抽回手,拉开椅子坐下:“温差大,你睡得久,白天还是得开上空调。”
“太累了,以前也不睡那么久。”程染秋不贪觉,上学那会,还是他叫程女士起床送自己去学校。
想到这,喉咙有些干,他勉强提着精神说:“饭菜很好吃。”
“是么?”周时看他喉结滚动,问,“够吃吗?”
“够了够了。”酒香丝丝渗透过来,程染秋吸了吸鼻子,眼神不受控制地飘过去,舌尖舔了下嘴角。
“等着。”周时觑他一眼,撂下两字又站起身。
程染秋也不知道要等什么,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追随着那人,看着他打开冰箱,回来时手中多了罐啤酒。
“滋啦——”
清隽的手指勾着拉环往掌心用力,气泡争先恐后地迸发出醇香,金麦色的液体沿着杯壁淌入杯底,随即玻璃杯被推到对面。
程染秋有些意外:“给我的?”
“不是想喝?”
“嗯嗯,多谢。”
“不用,够么?”这人看着不像是会喝的样子,周老板只倒了五十毫升,也就够他自己养个鱼的。
“够了够了。”程染秋餍足地闻着酒香,小口抿着。
周时仰头灌下半罐,手指握住瓶身转了半圈:“车子修好了,暂存在我朋友那,要走的时候我带你过去。”
“好嘞,”程染秋仰起脸笑,“谢谢周老板。”
周时眼眸一动:“不客气,饭费不免,打碎的碗也要赔。”
“没问题。”
“……逗你的。”周时笑笑。
这客人挺好玩。
夜里的民宿很安静,不是寂静无声,而是没有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后的松快,虫鸣蛙叫流水声绵延在四周,将人裹在其中,舒坦、从容。
程染秋从没这么贴近过大自然,只觉得畅快。
他仰头饮尽最后一滴酒,舔了下嘴角,有点上头,后知后觉地想起对面这人在这的原因。
“那个……抱歉,吵到你睡觉了。”
周时揉了下耳朵,回:“我自己睡不着,和你没关系。你喝完就回去休息。”
“哦哦,好,那我回去了。”
声音沉了下去,好像山泉的涟漪,一圈圈泛开后归于平静。
周时看着他慢吞吞上楼,速度和况奶奶差不多,走到拐角又顿住。
窗棂外繁星点点,悬着的月亮却显得孤寂,洒在这位新来的客人身上,化不开他身上的愁绪。
周老板突然觉得今天的酒,度数尤其高,高得将刚攒起的瞌睡打散了。
“咚——”假山下的水池被投入一粒石子。
程染秋闻声转过头。
于是,周老板问:“不困的话去屋檐上坐坐?”
霎时,那人眼中起了光亮,启唇落下压抑的兴奋:“好嘞!”
周时也挑了嘴角,小孩一个。
房顶留了一块平地,烧烤、闲坐都不错,但周老板不喜欢那,领人到二楼走廊尽头,然后长腿一迈,从木窗跨了出去。
“欸——”
程染秋被吓一跳,半个身子探出去抓人,反而被人家托了下手肘,那人弯腰扶着他,另一只手稳稳抓着房梁,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眼中闪着细碎的调侃。
“不必行此大礼。”周时说。
程染秋抓着他结实的小臂,掌心下的青筋跳动,他轻叹:“周老板,吓唬我啊。”
周时眼神戏谑:“这么不经吓?那还上么?”
“上!”程染秋手指收紧,顺着他的力道,踩上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