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烛燃烧,红帐香暖,床上交叠的人影朦胧。
陆歧真左手抚摸女子脊背,右手抽剑出鞘,缓慢将绳索划过剑刃。却一个不小心,肘臂撞响床头。
“什么动静?”千秋尔欲抬头。
男人一把按下她脑袋,长腿夹住她,将人抱着掉转个天地,嗓音嘶哑:“嗯...娘子,为夫翻身时不小心磕到了。”
言罢,垂颈弓身,高颀的身体笼住女子,俯身再度吻去,同时修长指尖轻扯喜帕,复又将两人面孔罩住。
只可见嫣红喜帕下,他头颈起伏点动,甚至掰开她虚虚握拳的手,五指扣入,深按进大红锦被中。
吻得专注、沉迷、用力。
当然,若不看他另只正割绳索的手。
而那女子,似也融化在这攻势中,身体软成水,不时哼出细柔声。
终于,绳索断裂。
他没有半分迟疑,长指握剑,便向身下人刺去——
“唔。”
却见千秋尔比他更快一步,屈膝顶他腰腹,同时掌劈他手腕,陆歧真痛呼出声,长剑飞至空中。
千秋尔坐起身,乌发在方才缠绵中已松散,此时阴沉着脸:“你又骗我!我不过是将剑放那试探你!”
陆歧真不语,忍耐腹部疼痛,跃身去接长剑。
千秋尔同时跃起,揪住他发尾,将人向后扯,他眉头紧皱,侧身斜踢腿,正中千秋尔受伤的左踝。
“你个没心的!”
千秋尔面色苍白,滚落几圈撞到墙边。
“小千?小千!”这一头,段凌霄惊喊拍墙。
千秋尔脚踝血流股股,难以站起,而那俊美公子手握长剑,目光凶狠而来。
情急中,千秋尔仰颈怒吼。
这一吼凄呜苍凉,直冲天际。
“小千!!”段凌霄心急运术,却吐出一口血。
昨晚红喜鬼压制修为,如今还没解除。
这边,千秋尔雪白猫耳探出发间,眼尾两条妖痕飞红,正是已露妖相。
“陆安!”段凌霄怒喝,“你可还记得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若敢动小千,我定不放过你!”
陆歧真没理会他,只冷眼看向扶墙站起的女子。
“纵是妖又如何?在这困阵中,依旧无法使用修为!”他厉声道,一剑刺来。
千秋尔侧身躲避,奈何左踝伤重,速度滞缓,这一剑正中肩膀。
她十指成爪,锋利细长,紧攥剑身不放。
陆歧真抽不出剑,也刺不进更深,面色顿变。
千秋尔盯着他,冷冷道:“但你好似忘了,我是妖,即使修为被压制,我的爪子、利齿,都足以撕碎你!”
言罢,长剑竟被千秋尔生生攥裂,寒光一闪,碎成两半。
而她掌心血肉模糊,一片惊心的红。
陆歧真手握残剑,不死心地再向她刺去。
千秋尔锢住他手腕,陆歧真顺势松手,断剑摔落,又被他从下递来的左手接住,捅向千秋尔腹部。
“如此喜欢这招!”千秋尔抬膝顶他手肘,断剑落地,陆歧真趁机擒住她不稳的腰肢,提起将人向墙摔去。
千秋尔紧抓他不放,便连带他一同滚地。二人扭打翻滚,千秋尔寻机翻身跨上他,低吼一声啃上他脖颈。
雪白长尾炸起,喉中沉闷气音滚声,一双兽瞳的圆眼瞪得饱满凶狠。她只知收合齿关,将獠牙刺进人族脆弱的皮肉。
陆歧真挣扎不开,只能拼死掐她脖颈,不多时,那双白皙的手没了力气,滑落在地。
千秋尔双眼发红,似乎不知男人断气,仍旧瞪着双眼,喘息沉沉。
“小千,小千那边如何了?”听不见动静的段凌霄,拍墙喊问。
“哈哈哈哈!”这时,却响起癫狂阴冷的笑声,“终于杀死负心人了,终于!”
一颗头颅悬空飘浮,灰白僵硬的脸,毫无眼白的纯黑眼眸,眼尾血泪拖拉出殷红血线。
伴随她疯狂的笑声,整座屋舍遽然炸裂,漫天粉尘砖屑飞舞,又来阵浓黑飓风狂扫天地。
不可视物,却可闻浓厚血腥。
黑暗中,层叠凄厉的哀嚎声响,噗嗤的血肉声,清脆的骨断声,不绝于耳。
渐渐地,视线稍微清晰。
千秋尔抬眸,只见三丈远处,那头颅咧嘴阴笑,而着大红喜服的鬼身正似箭来回穿梭,黑影瞬闪,她五指锋利,迅疾掏挖人心。
左手挖心,动作狠厉而精准,右手接心,掌上暗红闷声跳动。
便如此,快似闪电连取四颗心,来到头颅身侧。
“为何不杀她们?”头颅笑意顿住,质问道。
千秋尔侧目望去,断壁残垣内,段凌霄二人赫然立身在旁。
鬼身垂头,看向双手捧着的血淋淋心脏,轻声问:“明明修为在我,为何总是你命令我?”
头颅冷嗤:“我是脑,你是身,我聪慧于你,合该命令你。”
“可你已连累我在此循环痛苦,永受折磨。负心人,天下有多少负心人?”
“你还要杀多少,才能杀完怨念?”
“何必外寻负心人,你一日怨念不除,那负心人便在你心中一日,你与他是共生...”
“闭嘴!!”头颅尖声嘶吼。
“我们已杀了当初那个背信弃义的宵小,可你还是放不下,”鬼身摊开手,心脏砰然落地,指缝血液粘稠下落,“我已厌倦掏心的日子。”
“厌倦?!”头颅怒喝,“那负心人如何残虐我们的,你竟能说出厌倦?再说我们如今所做,亦不过是这些人咎由自取!”
“你恨负心人吗?”鬼身问。
“当然!”
“那你长久怨恨,不予自己一个释怀,你又如何不算自己的负心人?”
“.......”
四周漫野漆黑,寂静无声,却忽闻身后有响动。
头颅回眸看去。
只见竟是那本该被咬死的陆歧真,坐了起来。
“他没死?!”头颅目眦欲裂,瞪向鬼身,“连你也骗我!连你也背叛我!”
千秋尔正扶陆歧真起身,被这一吼惊吓打个颤,陆歧真下意识轻拍她手面,安抚两下。
两人望向对峙的鬼身与头颅,眉心微蹙。
皆不知眼前这出是为何。
二人原计划假死骗出头颅,再牵制身体毁掉头颅的,怎么她们自己倒争执起来了。
似乎看出二人的疑惑,鬼身开口,声音温柔谦逊:“抱歉,蒙喜服只是让头颅不可观听,但我无碍。”
千秋尔与陆歧真对望一眼。
也就是说,从她们着手计划时,这一切早就被鬼身知晓。
飘纱花轿上,千秋尔用喜服蒙住陆歧真,那时,她悄递去一张字条。
【破阵关键是头颅,而引出头颅需负心人,是以鬼身才引诱我们做是非选择,制造负心人。陆公子,我知你并非恶人,只是无奈而施权宜之计,所以...】
【要跟我联手演出戏,一起活下去吗?】
看完字条,陆歧真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