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夜,四人守着墙洞,困倦得不再说话,而静深夜里,别的屋内传出令人眼跳心红的声响,不绝于耳。
“给。”一声冷硬自耳后响起。
千秋尔回眸,原是段凌霄伸出手,递给她两团棉絮。
“作甚?”她不解问。
段凌霄不答话,指尖点了点耳朵。
堵耳朵啊。
千秋尔明白了,却豪迈道:“那我不用!”
倒是陆歧真递出手心,腼腆一笑:“劳烦段少侠给某一只。”
秽声不堪听,但还要留出另只耳朵戒备的。
“姜姑娘呢?”段凌霄转眸问,语气谦和。
千秋尔讶然望他一眼。
对哦,他似乎对待寻常女子皆是这副疏冷的有礼模样,并非与她时,有些小刻薄,但也更性情。
段临仙轻摇头:“不必。”又将眼光向后一扫,轻拂过陆歧真,“心无杂念,自然清净。”
段凌霄面色微讪,与在场的另一男子,对了个视线。
...
天际微白,隔壁的狂热动静逐渐平息。
千秋尔跑去另面墙前,贴了道符纸,炸出小孔,踮脚望去。
“呀,果然,天亮后花粉便消散,这些人当场也就睡去了,只是衣服不穿,被子不盖,定是要着凉的!”
“小千姑娘,非礼勿视。”陆歧真眉心轻跳,将她从小孔前拉开。
段临仙也钻了个小孔,观察另一间,颔首道:“嗯,我们这边也是。”
段凌霄手遮额头,不知如何评价这两女子。
千秋尔跳上床,叹口气趴倒,耷拉眉眼,语气飘忽问:“陆公子,这晚算度过去了吧。”
“嗯。”陆歧真温柔应声,“小千姑娘辛苦了。”
尾音落得很轻,只因床上那人已然睡去。
脸蛋陷落在绵软的锦被间,人随意横躺,将被子压在身下。
陆歧真想了想,走去为她盖好锦被,还贴心掖了掖被角,不由低喃:“还说人家不盖被子容易着凉...”
忽地,他觉着脊背一寒,侧目望去。
墙洞前,段临仙漠然注视他,面色讥讽。
“姜姑娘,那边如何?”段凌霄的声音自后传来。
“嗯。”她垂眼,直接退后让出位置。
段凌霄走近洞口,一眼便瞧见床上的千秋尔,脸蛋净白,睫毛浓垂,正是睡得香甜。
而陆歧真守规地靠在桌边,向他微微颔首。
段凌霄稍放心,但并不离开洞口,回眸问:“姜姑娘可要休息?”
段临仙早已卷起被褥,看他似乎要守着那猫姑娘醒来,便就地窝去另个墙角,并不用床榻。
“嗯。”
-
千秋尔再醒来,是被直穿云霄的唢呐锣鼓声惊醒。
她猛地坐起,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而迟缓地望向屋内。
桌边,那俊美的公子桃花眼微弯,柔声提醒:“小千姑娘,我们还在红喜鬼困阵中。”
意识回笼。
千秋尔眨眨眼,笑起:“哦对!”
陆歧真不由失笑。
怎样的性子啊,还真在这危险地带睡得天昏地暗,不知身在何处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数十个及膝的苍白小纸人挤进,后面跟着两个孩童大小的纸人。
男童纸人脸圆而惨白,直接抓住陆歧真手腕,阴森森笑:“接新郎,去成亲!”
“他成亲了呀,跟我!”千秋尔忙喊。
但那纸人根本不理,只捉住陆歧真迅疾离开。
女童纸人来到床边,红笔描摹的嘴裂开笑:“接新娘,去成亲!”
紧接着,一群纸人爬上千秋尔膝盖、肩膀、肘臂,替她换新喜服,挽新发髻,再将她推出门。
门外大院内,已排排站好各对新人,只是除了她四人,其余人明显面色发青,脚步虚浮,一脸亏损之象。
新郎们被赶到骏马前,翻身而上,新娘们逐一被蒙上喜帕,送入花轿。
又是趟吹锣打鼓,鸣乐沸腾,众人离开二层楼客栈,来到座围墙高耸,朱门厚重的大宅。
纸人薄脆冰冷的手扶着千秋尔,一步步踩过阶梯,踏过门槛,她耳边是新娘们细弱无助的哭声。
待新娘全部进入,身后大门闭合,发出缓慢而沉重的一声吱呀。
顿时,新娘们的哭声更响了。
但这哭声很快被淹没。
大院内,熙攘的喧闹笑语漫天满地扑来,千秋尔抬着眼梢,竭力从喜帕下窥去,只瞧见布设有多张桌椅,各种花色的小纸人挤满空位,有模有样喝喜酒。
纸人牵引新娘,来到新郎面前。
千秋尔站定,下垂的视线落向对面男子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蹙眉。
搞什么...此人并非陆公子啊。
与此同时,陆歧真抬眼打脸对面的新娘,这女子身姿窈窕,站得笔直端正,明显并非千秋尔。
鬼婆拄杖再次出现,拐杖敲地两下,院内沸腾声立时停歇。
她苍老磕绊的声音,穿过诡异寂静响起。
“新郎,揭开你娘子的喜帕。”
千秋尔眨眼,眼见那人抬起寒玉似的手,即将摸上她喜帕,她下意识后退,张嘴却发现出不了声。
而这时,段凌霄微愣。
面前之人为何还会躲?
他眉头一皱。
方才鬼婆说甚来着,你娘子...
他抬眸,果见陆歧真也并未揭开面前人的喜帕,而那女子一身冷冽沉静之气,跟姜姑娘很是相像。
两男对望一眼,默契走向对方,换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