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天力难抵冯通时,她冒险调动被镇符封印的己身修为,尚未计成,倒逃不过受这反噬的钻心碎骨之痛。
又一阵急电激荡。
千秋尔浑身一颤,双膝砰然落地,早已散乱的长发披覆而下,遮住煞白的脸,赤红的唇。
这时,槐树皮轻微抽动,一条暗绿色树根窸窣破土而出,如长藤攀上千秋尔手腕,翘起藤尖,轻抚她颊侧碎发。
好半天,千秋尔才颤颤抬起一截指尖,覆上藤条。
轻拍两下,道:“无碍。”
“歇会儿就好,莫要担心。”
她抬起苍白温柔的眉眼,唇角微翘,“你已开灵智,不日便能化形,快些吸收了我的血吧。”
她的血,乃是妖仙之血,对凡间生灵万物皆有滋补。
槐树无风而动,扑簌簌落下纷扬的椭圆翠叶。
“不哭,若对你有用,这血也不算白流。”千秋尔笑吟吟道。
槐树听闻此话,根下虬曲盘旋的分叉树根尽数破出,扎入千秋尔吐出的小血泊,转瞬吸收干净。
“槐树招鬼,如今鬼域开,你化形后要离那些家伙远些啊。”千秋尔抚摸它的树根,嘱咐道。
攀在她腕上的藤条乖巧点头,却忽地一下收回,没入土壤。
急促的脚步靠近。
千秋尔抬手擦净血渍,直起身笑问:“恩公,表妹要见我呀?”
这一眼看去,才发现少年面色沉得吓人。
他瞳色极暗,哑着嗓子,声音又急又重:“她不在府中!”
千秋尔愣住。
少年踏步上前,一把攥住她肩膀,十指扣得紧而坚实,似心中焦灼忧惶的具象。
“那人是怎么与你说的?!”
千秋尔被他握得双肩发麻,蹙眉忍下喉间涌起的新一股腥甜,递出这路没来及给的银簪,还没开口,他已将银簪抢去。
“表妹去年的生辰礼!”
千秋尔揉揉肩,再次一字不落地转述那幕篱人的话,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段凌霄听完掏出千百度,念了诗咒,那花树却无反应。
“又感应不到表妹的灵力了...”
“莫不是又被劫走了?!”
见他有些失控,千秋尔劝道:“恩公,也可能表妹先我们回来,但知晓此处不安全,又去别的地方了。”
段凌霄安静下来,面色缓和。
千秋尔继续道:“你们自幼相识,你想想,她最可能去往何处?”
段凌霄垂下头,骨节分明的长指按上衣袖,不安地轻蹭两下。
“恩公?”
“我,”他语气涩重,别过头,“不知。”
两人虽同住府中,但除了儿时,表妹戏称他这个义兄为表哥,只这一点稍显亲昵的事后,便无甚交际。
他一心修炼,更克己复礼,知表妹生得美,从不多看表妹一眼。而表妹性情温顺,更是听从父亲教诲,常居后院,鲜少出门。
两人平日相见,也是隔着屏风。
千秋尔愕然:“...就你俩这样还成婚啊?”
怪不得问他表妹特征,他只说出那一句玄妙的话,合着自己都不定知道啊!
段凌霄面色有些讪讪。
这时,千秋尔手腕金铃剧烈颤动,铃音急促而清脆。
正是高空的监视铃传来警告。
“那老畜生来了,恩公,咱们快走!”她抬手收回云中金铃,便去扛段凌霄。
段凌霄被她这熟稔的动作一惊,正欲推拒,意识倏然昏暗。
嗯。
千秋尔这莽子,她又没注意力道,将人头重重撞上槐树,彻底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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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空中监视铃,两人提前逃遁。
山野晨曦,布谷鸟啼清寒悠远,缥缈的雾气朦胧掩映葱郁枝桠。
肩上的段凌霄已昏半日,赶路的千秋尔拿眼角觑他一眼,面色微变。
少年脸孔煞白,唇色发青,额间冷汗如豆,连睫毛上都缀了细小的晶莹。
她暗道不好,忙腾出两指按上他手腕。
灵气倒流,烧灼经脉。
想来是这血雨腥风,又疲于奔命的一整夜,令他内伤加重。
内伤最是难治。
况复二人身处这荒山野岭,她自己亦有伤在,如何为他炼制调养内息的丹药?
千秋尔在心中算了笔账。
她身是仙骨,骨蕴生仙气,而仙气最助益灵力流通,只不过如今她镇符封身,仙气宝贵,一口气约摸两月方能养回,她珍惜得很,只想将仙气囤在修炼节点用。
但这小子若出事,姒坤可就不帮她回天了。
千秋尔咬咬牙,捏过他下颌,对嘴输口仙气,暂缓他体内混热。
“小猫,你的情郎?”
却听道温柔笑声从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