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的眼睫颤了颤。
过了很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了句:“我再找找吧。”
“我帮你一起吧,你叫什么名?”
“施清如。”
“好嘞,你找那边,我找这边,信和明信片基本都是堆在架子上的,但总有人乱翻,给翻到地上去。”
大叔一边找,一边向施清如说一些收发室里的故事。诸如外校的大学生给高三学生寄情人节礼物,又或者是哪个老师总把要寄回家的东西寄到学校来,有一次寄了台洗衣机。
多是些对施清如来说不痛不痒的事。
收发室最显眼的地方堆的都是快递,而犄角旮旯里都是些被扫、踢到这里的信和明信片,它们在架子与墙之间,被压在桌脚底下,被封锁在蜘蛛网后。
角落里的灰尘厚得像北方的粉雪,施清如伸手扫开它们,不断有粉尘进入她的鼻腔和眼睛。
“同学,你戴个口罩吧,我们这有一次性口罩。”
施清如没听见,继续低着头寻找。
大叔以为她不想戴,便没有再提醒。
很多埋在灰尘下的明信片早已失去本来面貌,图片被桌角、柜角划破,字也模糊不清。
她一封封翻找,表情平静,动作却急切。
过了二十分钟,大叔蹲累了,坐回木头椅子上擦汗,发出吱嘎的声响。
“同学,要不你留个电话,要是我找到了,我再通知你来拿?”
也只有学校里的人还会喊她同学了,即使她已经毕业好多年。
施清如从汗水和灰尘中抬起头,笑了下,“时间还早,我再找找。”
一句时间还早,从上午找到了下午。
午饭时周旺因为联系不到施清如,只好独自去用餐。
收发室里所有信件她都翻遍了,有的甚至翻了第二、第三遍,皇天不负有心人,施清如在铁架子的角落里捡到了一封写着她名字的信封。
灰尘不多,但纸页也有轻微的泛黄迹象。
剩下那一地灰扑扑的东西,任凭她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写着自己名字的信了。
大叔听着又响起的铃声,看见施清如终于起身打算放弃,她把掉在地上的信和明信片都叠在一起放到了架子上。
“同学你人真好,还帮我理了这些东西。”
施清如抬了抬眼,“只是想给自己积点德,但愿以后的信不会再丢了。大叔,之后要是还有寄给‘施清如’的信,能麻烦您联系我吗?这是我的电话。”
她给他写了一张纸条。
“行,只要我还在这儿做的话。”
“谢谢。”
施清如攥着那封信往办公室走,走到半途,她没忍住还是将它拆开了。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
「这是第四封信。」
她脚步一顿,心里忽然一阵空。
她还是没有找到第一封和第二封。
第四封,大约是在她今年生日时寄到这里的。
「昨天和今天,我哪里都没有去。白沙古镇有一家叫做“蘑菇王子”的店,里面的菌子火锅很好吃,你应该也会喜欢。
今天是雨天,古镇里下起雨安静了不少。几家店门口的小狗坐在门槛里面,警觉地盯着路人。我记得你喜欢这种小黄狗,说它们虽然看着接地气,但最健康,忽然得怪病离开主人的几率很小。是挺可爱的,吐着花舌头。有一只小黄,长得很像厦门咖啡店的那只狗,耳朵缺的一块也像,地包天也像,你要是有机会来这里,可以见见它,它才三岁,也许能等到你。
对了,有一家叫做“浪里浪”的咖啡店,咖啡四十五元一杯,还很苦。不推荐。
古镇里也有玉兰花树,三月来的话,应该能看见它开花,就开在雪山脚下。
施清如,三十岁生日快乐。
三十岁是很好的年纪,祝贺你。」
周旺是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见到施清如的,他叫住魂像是飞了的她。
“你中午跑去哪了?午饭吃了吗?”
施清如抬起头,信被她朝里贴在胸腹上。
“我去收发室了。”
“还有别的信?那中午饭呢?”
“我不饿。”
周旺把她带进办公室,看了几眼说:“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我老婆那儿有洗脸巾,你去洗手间擦擦吧。”
“大头。”
施清如忽然出声。
周旺从刚收上来的习题本里抬起头,“怎么了?”
“如果下次你看见寄给我的信,能麻烦你通知我吗?”
“行啊,你知道寄信人是谁了?”
“嗯,我知道。”
“是谁?”
一阵风掀起竹林的躁动,声音太响,连周旺都不自觉往窗外看了一眼。
“是陈安平——这是他的字,我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