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学校出来时,乌云卷着似一条龙伏在教学楼顶。依施清如的性子,九成九没有带伞,于是他带了两把,他倒不知王雨灵也在。
刚走到店门口,雨就落下来了,在陈安平身上笼下浅浅一层的潮气。
王雨灵正对着门,看见陈安平,面上不动声色,桌下的脚却踢了踢施清如,飞快入戏。
“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她焦急的语气有着浓重的演绎成分,但骗过陈安平似乎绰绰有余。
施清如喘着粗气,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用指甲来回抓挠自己的脸颊和脖子。
“我……我好像过敏了。”
陈安平脸色微变,跨步走过来,“你吃什么了?虾?”
王雨灵睁着无辜的眼睛告诉他:“她可能是吃了虾肉丸子……”
“你不知道自己对虾过敏吗?”
这话是对施清如说的。
陈安平的语气有点重,脸色又沉又青,王雨灵吓了一跳。
施清如的脸颊泛着诡异的红色,上面还有几道她自己用指甲抓出来的红痕,往下看去,脖子上也是如此,触目惊心。
“王雨灵,晚自习帮她请个假。”陈安平拿起手机,“我叫救护车送她去医院,我一起过去。”
他一顿,有所顾虑,“或者你和她一起去?”
王雨灵被他的架势惊到,一时没说出话,不知所措地望向始作俑者。
施清如见好就收,在事态升级前老实交代,嬉皮笑脸仰视陈安平。
“陈安平,我逗你玩的,我没有吃虾肉丸子,我哪敢啊。”
他一怔,举着手机的臂膀重新垂落,半晌,陈安平拧眉凝视施清如,一字一顿。
“逗我玩的?”
施清如点点头。
他的视线从她因为演戏而水润的眼眶向下挪移,停留在那些过敏的红痕上,“你……”
但当他看见她眼底狡黠的流光后,他没有再问。
那些痕迹是她刚才又扭又捏做出来的,怪疼的。
陈安平绷着平时温和的脸,放下两把伞,“我先回学校了,你们晚自习别迟到。”
施清如一愣,蹭一下站起身,“你不吃麻辣烫了吗?”
陈安平的背影稍有迟滞,在透明门帘前驻足,两秒后,他还是出去了。
王雨灵提醒:“外面在下雨。”
“这个呆子!”施清如拿了一把伞冲出去,追上陈安平,“你把伞拿上,我和雨灵可以撑同一把。”
陈安平没伸手,雨水顺着他干净利索的短发往下滴,眼睛隐匿在雨帘下。
施清如不耐烦了,“我陪你在淋雨,衣服都湿透了,冷死了!我刚才就是想试试你的反应嘛,谁知道你会生这么大的气,开开玩笑都不行吗?”
陈安平看着她,“施清如,这一点也不有趣。”
施清如努了努嘴,没法反驳。
陈安平低头拿过伞撑开,塞进她手中,淡淡道:“你去吃饭吧,我回寝室换身衣服就好。”
晚自习时,陈安平是踩着点进教室的。
灰色的卫衣换成了校服,嘴唇比下午白。
施清如扭着脖子远远看他,心想这家伙还在生气,小心眼。心声刚响,走廊外炸起一声雷鸣,雨花儿被风吹到走廊里面,蒋澜连忙起身去将教室的前后门都关好。
一整个晚自习,陈安平都醉心于做卷子,除了中途喝水之外,连头都没抬一下。
施清如做完两张卷子,实在憋不住了。她最讨厌这种闷闷的感觉,宁可像窗外的雷雨一样狂风大作。
她跑去教室后面,拍了拍骆泽川的肩膀。
“骆兄,和我换个座位。”
骆泽川揉着脖子睨了她一眼,“干嘛?”
“我有英语问题要问陈安平。”
骆泽川贱兮兮地笑了下,“怎么不问我?我英语也比你好。”
施清如翻了个白眼说:“你没他好。”
“人身攻击啊!”
施清如咬牙切齿瞪他,“换不换?”
“换换换,请我两包乐事。”
“请,我请还不行吗?区区两包乐事,你有没有点出息啊?”
“我就没有,怎么了?”
骆泽川做着鬼脸拿着卷子去施清如的位置上。
闹腾的人一走,周围就安静了。
施清如坐到骆泽川的位置上,嫌弃地挪走他喝了一半的牛奶,用余光打量着陈安平。
他好像陷在了某道物理题中,笔迟迟没有动。
“要不要我教你?”
施清如自告奋勇,语气略有些谄媚。
陈安平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转头低声问她:“你想问我什么英语题?”
施清如随手在卷子上指了道语法题,陈安平侧身垂下眸子,徐徐给她讲解。
其实施清如会做这题,她的注意力全在陈安平的眼睛上。
“陈安平,下午是我不对,下次不开这种玩笑了,你不许生我气了。”
她的道歉也是霸道的,丝毫不给陈安平拒绝的空间。
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陈安平的指尖往卷面上敲了一下,抬起头看她。
过了良久他说道:“别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嗯,我知道啦。”
施清如趴到桌子上,用上目线看他,故意用力眨眼睛。
“你看雨这么大,晚自习结束你能不能陪我走回寝室呀?”
“不能。”陈安平把英语卷子推回给她,板着脸继续做物理题。
“喂陈安平,”她不能大声说话,只能用气声抗议,“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呀。”
终于,陈安平扬起了今天一整日的第一个笑容。
“那你要不要离我这个冷血无情的人远一点?”
施清如别过脸,冷哼,没有回答他。
“有的同学,不要交头接耳讲一些无关的话。问完题目就好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周旺低沉的声音陡然从教室最后方响起,施清如倒吸一口气。
周大头怎么来了?
她只好攥着卷子灰溜溜回自己座位。
好歹,陈安平最后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