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夜晚躲在被窝里的时候,施清如摸出偷藏起来的MP4,撅着屁股跪在床上看下载好的言情小说。
女生之间最初流行台湾作家的甜文,后来流行虐文,男女主互相折磨,不死不休,流产、囚禁是家常便饭,两个人之间往往还隔着某种深仇大恨。
室友王雨灵心理成熟,在那个年纪对此类文的评价就只有三个字:神经病。
但施清如看得乐此不疲。
小说里总是一笔带过男女主的床事,寥寥几笔描写,却总带给她异样的感觉。
施清如侧躺下,头发丝摩擦棉被发出粗糙的沙沙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高中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年纪,虽然性教育没有详细描述过这些事,但她从网络、小说各个角落里获得碎片信息,东拼西凑起来有了初步的概念。
真的很舒服吗?
她想。
秋夜的丝绵棉被里,施清如出了一身薄汗,咬着嘴唇觉得秋老虎又返归,燥热得很。窗外落着小雨,她听不见,大胆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敢深入。
施清如觉得自己中暑了,身体无力地浸泡在汗水中。妈妈精心打理的睡衣飘着玫瑰香,弥漫在棉被下的空间里。
她想起了陈安平。
班里有些男生在夏末周日返校时会穿无袖衫,露出一部分肩膀,领口很深,露出锁骨和隐约的胸型,可是陈安平不会。他穿得最少的时候也是T恤,裤子永远是宽松的,不会超过膝盖之上五厘米。
他真保守。
陈安平跑步那么快,性子那么温吞。
他在那件事上会是快还是慢呢?是天赋异禀还是完全不行?他那么保守,也许要等到结婚之后才会做。
施清如轻轻叹了声,接着转念一想——
只要早点结婚就可以了,等到法定年龄,她就拉着他去结婚。
二十岁,不对,男生要等到二十二岁。
要多等他两年。
叩叩。
施清如还沉浸在想象中,没有听到床板被敲击的声音。
叩叩——
直到宿管老师熟悉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寝室响起。
“施清如,你的被子在发光,交出来!”
她还在放空,被子忽然被掀开,秋夜的凉意一下浇灌在她滚烫的身上。
施清如讷然与宿管老师四目相对,数秒后MP4已不在她手里。
“这才开学多久就已经第二次了,你这学期别想要回去了,期末再来找我拿。”
第二天,施清如又被收走MP4的消息在班里传开,她不以为意。早自习的时候,她趴在陈安平同桌的位置上,恹恹地向他抱怨:
“又被收走了,期末才能拿回来。”
陈安平提前在写国庆的英语卷子,忍俊不禁,“小说这么好看?”
说是早自习,但因为正在运动会期间,老师并不会严管,只有像陈安平这样极度自律的学生才在写作业。
施清如盯着他半垂的眼睛,半晌才答:“超好看。”
“回家再看吧。”他淡淡安慰她。
她蠢蠢欲动,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
“陈安平,我问你个事啊。”
“嗯?”
“你打算几岁结婚?二十二岁一到法定年龄就结你觉得怎么样?”
陈安平的笔尖忽然顿住,在试卷洁白的纸上留下一个没有意义的墨点。
良久,他说:“没想过,都可以吧,只要有想结婚的对象。”
施清如猛拍自己的大腿,坐直了起来,巨响让陈安平朝她看过来,沉静的眼神从试卷移向她。
明亮、清澈的眼眸中流光璨然,额前的碎发粘在她的眼角,鱼尾似的延伸出去。
她对着陈安平的肩膀呼了一掌,扬着眉头说:
“英雄所见略同!有喜欢的人就应该马上结婚!”
施清如那时被欢喜冲昏了头脑,独独忘了问陈安平——
他以后想不想和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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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当时喜欢他?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周旺的提问刺中施清如,她的注意力从竹林拉回到办公室。
施清如本来不想承认自己当时单恋,但又觉得这扭扭捏捏不承认的作风不是自己。
“有点喜欢。”
林琪思一边批改着数学作业,一边轻轻笑着说:“喜欢陈安平的不止你一个。他成绩好、体育好,长得又高又好看,青春期小女生喜欢他其实很正常。”
施清如撇嘴,记忆里的陈安平又清晰了一分。
她说:“还行吧,一般般。”
周旺弯着腰在饮水机边接热水,“你要是联系上陈安平,就让他回来看看我们。我还挺好奇他现在什么样了。”
施清如漫不经心揉着自己的耳垂,年初打的耳洞还在发炎流脓,时不时发痒。
她没回答周旺的话,转而说:“不打扰你们,我还要和朋友去吃中午饭,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们。恭喜生了个可爱小宝贝喔!”
林琪思捏了捏她伸过来的手心,满脸慈爱,“去吧去吧,谢谢你来看我们,有心了。”
分别总是拖沓的,施清如拉着林琪思的手又絮叨了两句,才缓缓穿过走廊,来到尽头的楼梯。
一阶一阶往下走,每次沉重的一坠都撞击着她的骨头。
施清如的性子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急了,楼梯不是非得跑着走。没有铃声催促,她有很多的时间慢慢来。
高三时,她幻想自己会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结婚。
如今她三十岁了,却依旧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