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塔以前是抗战革命根据地,通体纯黑,表盘和指针都是烟褐色,只有顶上一枚鲜红的五星,像是黝黑的枝干上开出一朵嫣红的花朵。
想不到顾不惘心中还是个根正苗红的青年。
被路过的志愿者发了一面小红旗,两人都低声谢过。
中塔下面摆着一排排杯蜡,橘红的烛火晃动,像是手中猎猎飞舞的红旗。
看着一名外卖小哥放下手中的鲜花,鲜红的玫瑰和旁边的白菊相得益彰,风吹凉爽,心中的血脉仿佛鲜活了起来。
天空是很淡很淡的蓝色,颗粒状的碎云朵像是海盐,透明又晶亮。
钟塔边的游乐园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苏澄光今天带着黑色隐形眼镜,他的身形不小,坐在长椅上,低头看着手机,偶尔抬头看了几眼前面人头济济的冰激凌点。
容貌精致,侧脸优美俊朗,表情略微冷淡但架不住长得好,往那儿一坐,跟人形招牌似的。
身边不断有人放慢脚步地经过,还有大胆的女生冲他拍照。
顾不惘举着两只甜筒,
“想吃香草味的还是草莓味的?”
苏澄光想了想,
“香草。”
顾不惘挑眉,
“我以为你想要草莓的。”
苏澄光不好甜好辣,那次他们吃的麻辣烫隔老远都闻得到味儿,苏澄光喜欢吃草莓味的糖,随时想到了就丢一颗在嘴里。
苏澄光舔了口奶尖儿,
“已经不想吃草莓味的了。”
顾不惘也咬了一口草莓味。
现在已是深秋,他不耐冷,猛然一口,牙花子差点被冰飞。
他把冰激凌抵到牙齿另一边,说话间都带着嘶嘶冷气,
“不知道香草是什么味儿。”
苏澄光把甜筒举到两人中间,哥俩好搭着他的肩膀,笑道,
“要不你尝尝?”
顾不惘身上的薰衣草味儿淡去,油然升起一股子酸甜草莓味儿。
他恢复食欲后,好几次都没嗅到顾不惘的食物味道,还以为他是白开水味儿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孤立寡闻了。
顾不惘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别在耳后的碎发散开,露出一截修长冷白的后颈,鼓包微微凸起,莫明性感。
当香草味斜着晚风吹来,尾调带着奶油的质地,有点像甜甜的厚乳。
苏澄光舔了舔尖牙,眉眼餍足,像是慵懒惬意的狐狸。
因为买冰淇淋送了两张游戏券,他们来到打气球的摊子。
旁边的套圈和涂石膏娃娃摊子挤满了人,留出这边好大一片空地。满墙颜色的气球,挤在一起像是彩虹池子。
因为气球都是活靶子,很少有人能打到,这会儿摊主大叔撑着桌子,在点头低脑地打瞌睡。
顾不惘拿起一把仿真玩具枪,指尖拨动保险栓,语气轻松,
“想要什么?”
他曾接触过顾家黑.道生意,被强制学过一些歪门邪道,他的用子弹给人体描边的枪法,令教练都自愧不如。
苏澄光拿不准他的实力,含糊道,
“都可以。”
只手拈起枪,指了指最高的一排,
“那就打那个最大的。”
头筹是块限量版联名钥匙扣,有很多人想要,可惜无一不铩羽而归。
路过的一个男人闻言侧目,发现是个半大小子,一听要拿下头筹,冷言呵呵,
“一来就要最大的,小朋友,牛逼吹大了想噎死谁呢?”
男人被旁边的女友扯了扯袖子,脸色更难看了。
摊主闻声来客,瞌睡醒了大半,把苏澄光两人上下打量后,撑着大腿温和道,
“只要在两分钟内,打掉这三排的气球,就可以随机拿走一个小礼物,一点也不难哟。”
“最大那个的呢?”
摊主没有立即回答,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冰水入胃,他陶醉地哈了一声,
“还是两分钟,把所有的打球打爆。”
墙上40只气球,也就是至少三秒一只,算上气球移动,瞄准预判发射整个流程,打偏一次就跟大满贯无缘。
顾不惘带上护目镜,耳护和黑色手套,把枪.支架到手臂上,定目凝神。
他几乎没有瞄准,像是胡乱开枪。
“砰!”
第一个气球应声炸开。
苏澄光惊叹,
“太帅了!”
旁边的男人抱胸,哼声,
“运气真好。”
桌前,摊主跟着旁边卖气球的大叔搭话,一边仰头喝下保温杯里的水。
“碰!”
第十个。
旁边站了几个排队玩的路人,每一次的命中,他们像是自己中了一样兴奋尖叫。
“这是哪个职业射击手吗?太牛了!”
“太厉害了,我看他一次都没有打偏。”
“有这么容易吗?为什么我上次只打爆了八只气球。”
“碰!”
第三十个。
直到还剩第十个时,顾不惘打偏了。
在场人提起的心悬落,但还是不由可惜。
男人像是逮着他的破绽,
“我就说吧,就这准头还想拿头筹,做梦!”
“子弹用完了。”
顾不惘抽开弹夹,里面空空如也。
单手换完弹夹,桌上的倒计时显示还剩十秒钟。
在场人都捏了一把汗,一边默默催促快啊,一边觉得肯定是拿不到大奖了。
顾不惘抬枪,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睁开对着前面,认真的侧脸跟平时刷题一样,安静中带着游刃有余的自信。
“砰砰砰——!”
他几乎没有停留,枪口平稳移动,子弹如飞悬的荷上露珠,离弦的惊箭,咻咻打爆了剩下所有的气球。
时间还剩三秒。
人群爆发出喝彩声。
“啊啊啊太棒了!”
男人旁边的女伴兴奋得跳起来拍手,被一旁男人尴尬低头拉走。
女友抽出手,给了他一记粉拳,
“傻子,你就是不承认别人比你厉害,这下闹大羞脸了吧?”
男人伸出长臂把她拉进怀里,女孩顺势靠在他肩上,低头一阵呢喃细语,两人并肩走远。
顾不惘淡定地摘下装备,表情自然得好像下楼买了个菜。
他把装着大奖的盒子递到苏澄光面前,
“送给你。”
苏澄光接过,眼神在他的手腕上流连。
顾不惘瞬间懂了,俊朗的脸庞笑起来像是深谷清风,
“要玩玩吗?”
苏澄光拿起桌上的枪,意外发现沉甸甸的,
“那我玩一把试试。”
他学着顾不惘的样子,单眼睛对准瞄准镜。
“碰碰碰!”
墙面三个气球应声破裂,拉丝的气球皮相继掉下。
苏澄光抬起头,看着炸开花的气球露出笑容,
“看来我也蛮厉害的嘛。”
因为只是试一试,苏澄光没有带上护具。
他们离去的背后,摊主大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一个男生的弹轨快狠准,不像是一般的射击手,倒像他当年出任务遇见的那些亡命之徒。
第二个男生也不简单,他的枪.支全是高仿,重量和弹道都是一对一还原Svd狙击步枪,居然也弹无虚发,这恐怖的命中率,简直吊打职业选手。
Svd狙击步枪,产地俄罗斯,口径7.62mm,精度惊人,能在三公里外狙杀一名士兵,犹如一把自动锁定的死神之镰。
他忍不住喊到,
“喂,小朋友你们的枪法那里学的?”
苏澄光回头,
“兴趣班学的。”
摊主大叔:“……”
走远后,苏澄光想到刚才若有若无的味儿,
“那个大叔真有意思,保温杯里居然泡威士忌,还是冰的。”
“确实很有意思,大概是退伍的军人吧。”
“这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他裤脚绑着三排结,这是一种常规的部队军靴鞋带绑法,为了避免虫蚁水蛭爬进裤管。”
“这有什么,说不定他只是一名野外探险家?”
“你看到他脖子上的暗伤了吗,子弹口径0.55,那是军方统一的子弹。
边防常年苦寒,军人们会跟当地人一样饮酒来保暖,还有他的站姿,连起身都是手指贴裤腿,食指缝卡进裤腿线,除了把纪律和严谨刻进骨子里的军人,我想不到第二种答案。”
作为小小的吸血鬼苏澄光不懂,但他叹为观止,
“牛逼!”
顾不惘轻笑,他扬起线条分明的下颚线,碎发飞扬,明眸善睐,
“怕高么?”
苏澄光以为要玩点刺激的,迎面撞了撞他的肩膀,
“不怕。”
他的先祖曾经都会上天,跟个魔法少女似的飞来飞去,去拯救有困难的人类。
高空对于他,跟鱼对于水一样亲近。
直到被引进电梯,透明的升降台缓缓上升。
苏澄光趴在玻璃上,看着脚下变小的人群,直到模糊成一个个小黑点。
“我们要去哪儿呀?”
顾不惘点了他的鼻尖,
“秘密。”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男女老少,情侣小孩,眼神时不时往他们身上瞅。
苏澄光靠近顾不惘,两人肩膀贴着肩膀,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爬呀爬,摸到顾不惘冰凉的指尖。
抓着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荷包口袋,谁也看不见他们十指相扣。
出电梯后,顾不惘有些愧疚,
“抱歉,本想跟你一起体验平凡的约会,所以没有包场,如果你不喜欢人多,我可以把游乐场买下来。”
苏澄光难以置信的凝视他,
“没关系,人多才有氛围嘛,再说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清场的游乐园跟皇帝逛御花园一样,那也太自闭了。”
顾不惘:“因为是你,我想给你最好的,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而且这些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阿光,你应该对别人的示好接受得理所当然,面对好意不需要紧张和拒绝,因为你值得。”
苏澄光:“不,没人该理所应当享受优待,并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幸运,所以我很珍惜别人的好意,因为我是被眷顾的,所以我很感激,谢谢你。”
苏澄光很幸运,虽然没有生下来大富大贵,但他有个健康的家庭和身体,还有数不尽的美食等着他。
就算是当男配,为别人的人生增添喝彩,他也每天都在努力活着,为了日常的喜悦而活。
顾不惘深深地看着他,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比我想得更令我惊喜。”
“那你可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了,滤镜总是会碎的。”
如今的情侣,热恋时看见对方的脸,就喜欢到想回家掏户口本,等到看清对方缺点,穷图匕见时,恨不得连路就跑,把对方删得干干净净,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顾不惘:“那就趁那之前,我多对你好点,沉没成本越多,我就越离不开你。”
他们已经来到路口,风从百米高空呼啸而来,吹起两人的衣角和头发,森意和空灵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当踏上纯黑的地板时,苏澄光没有发觉哪里不对,等到身边的女生都惊叫着紧贴男朋友,他才发现原来脚下踩的是百米的夜空。
乍一看没什么,定睛仔细看,繁华的夜景,脚下悬空,恐惧瞬间攫住心脏,脑补了一百种掉下去的结果。
苏澄光紧紧抓着顾不惘的手,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往下看越可怕。
顾不惘没有说话,像是一具会呼吸的机器人。
苏澄光偷瞄对方,
“你没事吧?”
苏澄光顺着握住他的手臂,捏了捏,然后发现他的手臂上全是鼓鼓的肌肉。
饱满僵硬,像是下一秒就要给他一拳。
顾不惘薄唇抿紧,
“没事,继续往前走。”
等到他们走到观景台,这是城市中央,下方是巨大的广场,白天还有鸽子下来觅食。
现在是晚上,脚下的灯火像是星星一样多。
顾不惘突然问,
“你喜欢水母吗?”
苏澄光愣了,答到,
“喜欢。”
他以前的第一只宠物就是水母项链,可惜他少年无知,天天戴在脖子上显摆,活活把水母蒸熟了。
顾不惘反握住他的手,眸光像是万花筒一样绚烂,
“那我让水母游到你身边好不好?”
苏澄光张大嘴巴,
“怎么游?”
“你闭上眼睛,数三下,水母就会游到你的身边。”
苏澄光觉得有意思,配合地闭上眼睛。
“三……”
“二……”
“一……”
睁眼,两眼摸黑。
苏澄光:???
“我瞎了吗?”
“看看你的脚下。”
透明栈道下,隐隐有灯光闪动。
接着,光点像是吸收了能量,渐渐变大成光圈,汇聚、升腾、漫舞。
苏澄光睁大了眼睛,
“那是……!”
顾不惘低声道,
“水母来了。”
人群中爆出惊呼声,路人纷纷掏出手机,扒着栏杆向下拍照。
只见无数个透明绚烂的水母鼓张着伞盖,一张一吸地游动着,长长的触手如丝绸,撒向浩淼无垠的夜空。
“天呐!那是海底世界吗?”
“救命,这是哪个神仙的求婚现场吗?美死我了。”
“这是气球吗?这么多也太夸张了。”
哇塞和惊叹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闪光灯咔擦咔擦地响起,记录这非凡的一刻。
等到水母游到玻璃栈道,苏澄光发现了盲点。
他笑着瞥了眼顾不惘,
“怎么全是粉紫色?”
顾不惘眼不眨地直视他,声音低沉优雅,
“因为好看。”
数万只水母悬浮而上,如花朵般轻盈,从脚底成群结队地飞往天空,耀眼而梦幻。
苏澄光沉吟了一下,评价道,
“很少女心,我很喜欢。”
头顶是漫天的粉紫色海洋,顾不惘解释到,
“这是水母气球,起到照明灯+城市摄像头的作用。
曾经某一天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一个不让女生害怕走夜路的城市是怎样的,那需要十足的安全感和安保力量,然后就有了它。
“它的质地是纳米膜,连子弹也打不穿。
顾不惘幽默地开了个玩笑,“学校的监控点是每十米一个电子眼,它的覆盖面积相当于一步一个监控,连鬼都在它的监视下无所遁形,之后它会跟城市的安防建设一起推进。”
苏澄光心里掀起巨浪。
这恐怕的曝光率下,怕是打野战的小情侣都会少很多。
他的表情变得柔和松弛,探出身子想抓一只水母气球,发出赞叹声,
“你也太棒了吧!如果真的能实现,你会是整个城市的大英雄。”
顾不惘却摇头,声音轻柔到不可思议,
“让我萌生这个想法的人是你,你才是大英雄。”
“它有一个名字,成光。”
成为光,刺痛黑暗。
他最近做了一个梦。
梦中苏澄光救了一个人,却遭绑架,在街道上跟犯人僵持了很久,没人发现,最后被虐杀后活埋。
如果他知道他的位置就好了,如果有人救他就好了,如果他能逃出来就好了……
这些念头不断出现,像是背后恶鬼一样纠缠,逼着他必须行动。
虽然想法还很稚嫩,但是已经开始运作,实现监控无死角只是时间问题。
苏澄光差点猛男落泪。
“虽然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看到你这样有斗志,我也很开心。”
心里像是飞起无数花朵,喜悦点亮了他的嘴角。
苏澄光在黑暗中找到他的眼睛,倾身双臂抱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把他揉进怀里,
“你这礼物也太沉了,真要命,我得搭上多少年才能给你补回去。”
“多少年都不够,要一辈子。”
“好家伙,资本家都没你这么贪。”
***
晚上他们各自道别回家。
半小时后,
苏澄光举着染红的手指,指腹上的伤口像是裂开的心脏流血不止,
他敲开了诊所的门。
医生熟稔地给他消毒,
“干了什么,这么深的伤口。”
苏澄光用完好的手摸了摸鼻子,被粗糙的棉签擦到伤口,嘴里发出嘶嘶声,
“不小心摸到刀片,包在纸里的,一拿起来就割到了。”
他也觉得憋屈,一滴血十滴精呀!
流了这么多血,吃多少猪肝都补不回来。
手机突然响起。
苏澄光别扭地拿出,一看来电人。
——顾不惘。
苏澄光接起电话,
“怎么了?”
“你在哪?”
“在外面,一会儿就回去。”他顿了顿,盯着包成小馒头的中指,“刚刚不小心割到手了,你要来看我吗?”
“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苏澄光才想起,他没有告诉对方他在哪,怎么来?
正想打过去,诊所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
顾不惘穿着天青色衬衫,长得风光霁月,手里却提着超市的印字袋子。
手里被塞了一盒热牛奶,苏澄光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就没动了。
他忽然缓缓抬起头,眼睛微眯,用研究多细胞的眼神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这儿?
“我家在这上面,刚刚看到你在楼下,小区只有这一家诊所,我猜应该就是这里。”
“哦,”苏澄光眨了眨眼,嘴角漾开水莲花般的笑意,“我还以为你在我身上按了定位器,老觉得我去哪里你都知道。”
顾不惘双手插兜靠在药柜上,声音低哑,
“没有你允许,我永远可不能对你用这些手段,更何况现在很安全,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把苏澄光送进小区门口,没有直接离开。
“你该走了。”
“嗯。”
话这么说着,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半分。
“我真的回去了。”
“回去吧。”
两人站在银白色灯光下面面相觑,十指相扣的手像是沾了502胶水,苏澄光甩了甩,没甩动。
苏澄光眉梢微动,怎么跟两个并肩小姐妹甩手一样。
顾不惘没说话,暗沉的眸子翻涌,眼底是苏澄光看不懂的情绪,有点瘆人。
苏澄光毫无压力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照这样下去,他晚上下楼丢垃圾的姐姐该看到了。
况且顾不惘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苏澄光闷清。
这不像极了每晚渴血,不停漱口,压抑喉咙上涌血腥味的自己么?顾不惘装得再像,也架不住身上那股若微的血腥味,那是恶魔用人皮伪装,也藏不住灵魂暗沉扭曲的味道。
每次看向镜子,那个恶魔都会冲着自己露出恣意嚣张的獠牙,然或被苏澄光一拳打碎,他看见光滑清晰的镜中,分裂成一千个自己,病态又阴沉。
苏星河被这动静吵醒,踩着拖鞋哒哒哒地冲过来,给他后脑勺一个大比兜,用爱的抚摸和激烈的言辞把中二病晚期的弟弟打醒,最后的代价是吃一周的白水便当。
苏澄光能维持人样,全凭苏星河的慈祥厚爱,可顾不惘的恶魔,由谁来镇住?
顾不惘在原地,直晃晃看着苏澄光进了楼道,铁门自动哐当合上,像是黑夜里的一声大哭。
他站在楼下,默数着七楼,看着铁网内的灯光亮起,然后转到另一边,站在开满栀子花的草丛前,抬头看到属于苏澄光卧室的窗格子亮起。他猜想着对方应该会在卧室刷会儿手机,然后再打开衣柜,拿出洗漱衣服去浴室。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扇窗户的灯灭了。
他去贩卖机买了牛奶,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口一口沉默地吞着。
像是双胞胎被分开,身体被割裂的强烈钝痛让他想做出很多疯狂的事。
他不想跟苏澄光分开,又不想苏澄光讨厌他,这样默默盯着,心里的空虚和焦躁就能少点。
夜深露重,寒意一点点沾上他的衣角,像是浸湿在水汽里,他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盯着一楼晾在外面的棉被。
“那你就这样出来了?”苏澄光歪头看着他。
“是,你感动吗?”
“我可感动死了,一句话让圣德学神为我下楼夜奔。”
反正也要一起上学,他邀请道,
“要不去我家睡,我的床很大咱俩翻跟斗都没事,然后明天再一起出门,去吃学校门口的小笼包。”
被巨大的惊喜砸中,顾不惘忙不迭握住他的手,牛奶盒被两人夹住,差点飙出牛奶,
“我愿意!”
***
好在苏澄光伤的左手,身为高三牲仍可以写字。
只是一块甜牛奶糖躺在旁边,香气一整晚都勾着他睡不着觉。
能闻不能吃,苏澄光感受到了甜蜜的痛苦。
而且顾不惘起得太早了,五点五十!!!
本来顾不惘让他继续睡,可说好的小笼包还等着他,他只好带着痛苦面具起床出门。
苏澄光打着大大的哈欠进教室。
顾不惘突然道,
“我给你捶背。”
“好啊。”最近卷子多如狗,他都快肝出腱鞘炎了。
顾不惘的手很有力,动作不疾不徐,像是按了自动锁定一样精准,每一下都踩到点子上,疼痛之间,尽是酸爽。
按完后,他握住苏澄光肩膀,从背后贴耳道,
“玩个游戏?”
一听游戏,苏澄光瞌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