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幼兽的试探,先用鼻尖轻轻碰一下,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放心大胆地靠近受伤的凶兽。
危银河偏过头,垂眸看向受伤的手背,刚才被飞溅的玻璃渣划破,一杠红条泌出血珠。
他轻轻皱了一下眉。
要不是苏澄光离得近,都不能发现他的情绪,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不满。
就像一粒灰尘落到锃亮的皮鞋上,这是对破坏完美的迁怒。
苏澄光忍了忍,没忍住。
一滴血,就是十年发育。
送上门来的挂,傻子才不要。
他没用手,像是兽类进食前,先用鼻尖轻嗅了一下食物的品质。
伸出猩红的舌头,像猫儿舔奶一样舔尽手背上的一滴血珠。
心脏骤然一缩,苏澄光的瞳孔放大,像是滴入水中的红墨,艳色在他的眸子深处绽放,最后开出一树桃花。
无人看见,桃花迅速凋敝零落,瞳孔像是活物,由深红变成冷红,浅莓红,淡红,最后褪回灰色。
像是吃到世间最幸福的食物,苏澄光的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扬,心情飞到云端。
如果可以整个吞下去……可是这样以后就吃不到了。
克制本能是痛苦的,可他是人,不是被欲望控制的肉块。
十八年没吃到饭的乞丐,突然吃到海里捞豪华自助餐,没一下把危银河吸干,已经是他最大的自制。
“啪嗒”
危银河手中的半截酒瓶掉地,苏澄光仰脸看他,表情平静,像是那天撑着膝盖给他递手帕一样。
血液上涌,心情如退潮的海水,因为遇到有趣的小东西,凶兽短暂地放过人间。
他垂眸,意识到下眼睑看人有点轻视,赶紧拉苏澄光起来。
“吓到你了?我平时不这样的,今天只是有点暴躁。”
苏澄光摇头,“我没事,只是顾同学……”
身后的顾不惘,一手踹在兜里,摁灭了紧急通知的手机。
嘴角微微翘起,“我还有事,今天先走了。”
顾不惘扔下酒杯,霍然大步往前走,身后有人叫他,打开门前脚步须然顿住。
“阿顾。”
在他们很要好之前,危银河这么叫他。
可他现在脑子像是一团浆糊。
脑海闪过苏澄光刚才炽热的眼神,那是一种狂热痴迷,偏执疯狂到像是穷途末路的赌徒,手中攥紧的最后一个生死筹码。
哪怕是旁观者,也忍不住为这份热烈到露骨的情感震撼。
他嘴角下垂,压下内心惊涛骇浪,不顾身后的声音推门而出。
危银河站在灯光之下,看着顾不惘背影发愣。
等到看不见顾不惘背影后,苏澄光悄声提醒道,“你是不是快到门禁了?”
危银河震了震,细小的瞳仁被他生生瞪大,“你说什么?”
他的表情像是耍了两个月的毕业生,忽然得知自己有一叠作业没做。
“走吧,回学校了。”
苏澄光摆了摆手。
车上,苏澄光问了贺乌海。
【苏澄光:危哥,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太好?】
【贺乌海:是啊,每次出成绩他都这样,一个人呆在小树林里自闭一会儿,等出来就好了。】
【苏澄光:哦。】
那边的贺乌海倒是不好意思,每次都这样麻烦他。
【贺乌海:说来也怪我,没察觉他的情绪,结果到头来都是我的自我感动。】
【苏澄光:不会啊,你也是关心危哥嘛,要是有朋友维护我和另一个朋友的友谊,我会很高兴的。】
对面一直在显示输入中。
苏澄光等了一会儿,对面发来消息。
【贺乌海:谢谢你。】
【贺乌海:对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请你帮老危买点醒酒药,不然明早起来,他肯定头痛死。】
一个人对你亲近的标志是开始“麻烦”你,可朋友就是麻烦来,麻烦去,又乐在其中的。
【苏澄光:好的,还有吗?】
【贺乌海:给他再备用点伤药,对了,要买碘伏和红花油,他不喜欢云南白药的味道。还有,他喜欢吃辣,但胃不好,记得给他一片乳酸菌素片……】
苏澄光:……
大可不必,我就礼貌问问而已。
***
头天,早自习铃打完后,危银河空手出现在教室门口。
苏澄光算是知道了,这位爷早晚自习都不上,估计是整晚都用来卷顾不惘。
他举起手挥了挥,“早啊,危哥。”
惺忪的眉眼下拉,像是垂头丧气的苦瓜,不过看惯危银河起床模样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了。
危银河愣住,“你,来了?”
“对哇,我升到你们班了,以后可以一起吃饭(??`*)~”
危银河笑了笑,酒窝像是升起的小太阳,“是啊。”
“麻烦请让一下,谢谢。”
身后传来熟悉冷淡的声音。
危银河转身轻笑,撑着门框,舒展开身体,衣服上的扣子几乎要被胸肌撑爆,敞开的缝隙中漏出里面的雪玉,
“早上好啊,顾同学。”
声音吊儿郎当,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