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的岛北。
娇娇的女弟子坐于地上,淡粉的轻纱裙摆宛如绽放的牡丹铺展开来。
膝头枕着一个闭目养神的长老,她舒展开柔软的手指,为他揉着头颅的穴位,便于舒筋活血。
身侧还有两位美人,姿容媚丽,一左一右地将洗好的莓果喂到这名长老的嘴边。
按头的力度略微重了一点,于吴南长老而言却是正好。血液涌动带来酥麻战栗的感觉,令他通体舒畅,不由得抓住了姑娘的玉手,细细询问。
“你如此乖顺,是因着爱我,还是畏惧于我?”
娇娇的姑娘含羞低头,抿着唇轻笑,吴南半晌没听见她的答话,正在失望之余,两旁的姑娘却是接话了。
“长老,霓裳她自然是爱你的呀!”
吴南幽幽道:“哦?她因何会爱我呢?”
接话的姑娘面露难色,“这自然是因为,吴南长老威风凛凛……啊!”
她话还未说完,胸口便是一阵剧痛,被吴南一脚踹了出去,痛得只敢慢慢呼气,不敢吸气。
吴南两手撑地,坐起身的五短身材像只鼓噪的□□,显得十分滑稽。
“你胆敢讥笑于我?!”
另一侧喂果子的姑娘见他发作,吓得脸色惨白,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吴南看见她战战兢兢的模样,不耐烦地伸手推开她:“滚远些。”
姑娘如蒙大赦地跑开了。
不远处倚在树下乘凉的循安长老见此,俊美的脸上噙着笑意,朝奔逃的姑娘招招手。
那姑娘饶是害怕,却仍走了过来,投进了循安长老的怀里。
循安长老用指端安抚着姑娘温顺的脊背,感叹着危机之时女子们的柔弱与乖巧,另一手执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吴兄何必为难这些可怜的女子呢?”
吴南冷哼一声,“没了内力,她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如今连伺候人也做不好,留之有何用?”
循安笑吟吟的,言语直指吴南心中病症,“霓裳聪慧得很——吴兄若是在意霓裳的心意,何不听听霓裳自己所言?”
吴南脸上露出几许慌乱,他不由自主地偷看向霓裳。
霓裳是个娴静的姑娘,她本是妙乐宗的弟子,却并未追随华音长老离去,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她的肌肤白如月光,身段婀娜多姿,队里不少男修士垂涎她的美色,却都被吴南下狠手修理掉了。
久而久之,不再有人敢打霓裳的主意,这个美貌的姑娘似乎成了吴南长老的专属。
吴南自问不是喜好美色的人,只因在来蓬莱仙岛以前,他见过太多美貌女修的白眼,那些女修眼中或厌憎、或嫌弃,更有甚者远远见到他便掩鼻遁走。
即便素未谋面,即便他没有做任何事,他丑陋的容貌便引发了滔天大罪一般,偏偏实力又受天分所限,因此更加受尽了白眼。
反倒是那些灵力低微,容貌又不那么出色的姑娘,对他倒是温和些,可他又不大瞧得上。
这世道对丑陋之人总是残酷的,吴南因此厌极了那些天赋异禀又玉质金相的天之骄子。
可霓裳和那些人不一样。
初初见到她时,吴南便被她纯净柔软的气质吸引,但这姑娘看他的眼神明显透露着畏惧,吴南对此感到无趣。
后来遇见有人意图欺辱于她,便出手解救了下来。
自那时起,霓裳的视线便时常落在吴南的身上,二人之间滋生了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
霓裳羞赧地一笑,摸着发尾歪头,“说敬么……倒是有一些的,说爱么……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却是谈不上。
但要我离了吴南长老,也是不愿的。毕竟吴南长老需要我,正因如此,我也需要吴南长老。”
吴南长老一愣,随即大喜,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霓裳的双手。
虽说这番话仍留有余地,但头回有女修向他表明好感,还是如此美貌的女修。
一时之间,他也没细细思索姑娘后半句话的含义,仿佛千朵万朵桃花在眼前绽开,心跳如擂鼓。
“霓裳……我定不负你!”
霓裳低头抿嘴一笑,抬袖遮了半张脸,那双多情的眼眸带着笑意弯起,看得吴南三魂又荡去了七魄。
正当他魂不守舍间,正头顶却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有趣,有趣。”
吴南被惊得一个哆嗦,跳将起来,仰头向上看去。
天上落下来一道血色的人影,吴南还没来得及回神,那人便已稳稳站在了面前。
此人周身罡风缠绕,乌黑厚重的发丝狂乱地散开,麦色的肌肤,胸口包覆的衣料隐隐透露肌肉曲线,看得周围几个小姑娘面红耳赤。
吴南的身高只将将到这男子的半腰,他神色晦暗下来,伸手在唇间打了个唿哨,一阵狂风忽然自平地掀起,山林摇晃震动,惊起成群的鸟雀四散纷飞。
密林之中,飞出了一只硕大的兽。
这是一只飞鼠,背生双翼,四肢间生长着连成片的薄膜,通身毛发雪白,要不是那双短耳,远瞧倒像是只兔子。
霓裳被这飞鼠掀起的狂风波及,肌肤都被飞沙划出道道血痕。吴南瞧见了,便示意飞鼠减小了双翼扇动的力道。
眼前的男子虽然衣着极简,只在腰间悬了把长剑堪称为配饰,但那一袭仿佛血色凝固般的深衣足以令人心惊。
一番打量,吴南按下怒气,出言试探道:
“阁下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男子露出雪亮牙齿,语声爽朗:“区区身份,不足挂齿,各位唤我‘陈环’即可。”说到名字时,烈的脸上明显划过一道促狭的笑意。
“陈环?”吴南皱起眉头。看这男子的神色,为何感觉如此古怪呢?
烈没有回应他的质疑,只笑吟吟道:“我此番前来,是看各位在此群龙无首,恰是正缺我一个。便特地来此,方便各位往后做事能有人组织,拿拿主意。”
吴南在修仙界行走百余年,什么人没见过,如今却被此人这一番厚颜无耻的发言震惊到了。
什么叫“群龙无首,恰是正缺我一个”?
其意是,此人就是来做这群龙之“首”的?
简直脸都不要了。
“呵。”吴南气得冷笑,双手负在身后道,“牛皮不要吹破了。”
对方的视线却并未停留在他身上。吴南感觉到,血衣男子的视线越过了自己的肩头。
他心有所感的回头一瞧,发现原本在外觅食巡视做活的那些男修士们已经回来了,想来是被先前飞鼠弄出的动静吸引回来的。
此时岛北的修士们已经集齐了,所有人的视线都直直地凝在对峙的吴南和血衣男子身上。
自打登上蓬莱仙岛,吴南便没正眼瞧过这些人,而这些人更是为了生存表现得任劳任怨,认打认罚。
可今日今时,被这许多双眼睛宛如探照灯般的盯着,注视着他与血衣男子对首席之位的争夺,却让吴南平白生出了难以言说的心虚来。
仿佛身体就处在万丈悬崖的边缘,只要一阵风来,摇摇欲坠的身子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吴南很清楚,这场公开的对峙他决不能败阵,否则他决然保不住自己在队中昔日的地位了,甚至作为丧家之犬,可能比普通的修士更惨。
他扭头看了一眼四周那些神情或冷漠,或仇恨,或幸灾乐祸的修士们,吞咽了下口水。
不,他不想再回到那种受尽冷眼的日子。
明明在岛上他过得十分舒服了,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他简直像是这座仙岛的主人。
如果可以选择,他甚至希望离岛的日子永远也不要到来。
烈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说道:
“叫你们管事的与我比试一番,谁有真本事,做得了头领,一试便知。或者……”
烈微微停顿,冷冷的笑了笑,“叫你们管事的干脆认怂,我还勉强可给他个二把手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