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槐新开始慢慢踱起步子,施肥之田比单纯靠天吃饭自然是会增产。可十八日制作肥料……这确定不是儿戏?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若非是恩师请来的客人,若非是孟知彰敬重有加的夫郎,换做旁人胆敢提出十八日可制作农肥的言辞,祝槐新当即就将人赶出去了。
但孟知彰的为人他是知道的,不是轻狂冒进之人。可……可即便神农氏在世,也不可能十八日制作出农肥……祝槐新转身看向恩师。
南时一下接一下捋着胡子,眉间同样锁着些疑虑,半日缓缓开口:“孟家村确实将十八日农肥施到田间,水稻长势甚佳?”
孟知彰郑重点头:“千真万确。”
祝槐新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稍稍释怀,将对话继续下去:“刚庄公子提到以‘增产’之资,来抵知彰的学中所用。那依庄公子之见,若用了这肥田的法子,可‘增产’多少?”
庄聿白倒也没客气,信誓旦旦说:“据后生推断,百亩学田一季收粮约200石,若是用了这新型肥田法子,可保证单季增产五成,也就是收粮300石。”
“300石!” 祝槐新声量都高上去了。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稳稳情绪,脚下还是情不自禁走到庄聿白跟前,张张口有千百句话要说,此时竟不知从何开口,最后什么也没说,背手走回恩师身旁,打算请南时裁决。
南时也不觉走过来,神情紧张中又带着些兴奋,或者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直直问向孟知彰:“当真可增产五成?”
孟知彰素来沉稳持重,他虽眼见施肥之田所长水稻秧壮穗长,可此时稻米还未归仓,一切尚未决,中间出现变数都有可能。尤其现在来问话的是他最为敬仰的南先生,换做平日,孟知彰一定会回一句:“尚未可知,有待最后考量。”
“是。当真可增产五成。”
孟知彰的答复掷地有声,眼神坚定有力。他调整站姿,移了半步,与庄聿白并肩站在南时与祝槐新面前。
庄聿白成竹于胸:“若用了这肥田法子,每年增产的200石粮食便为我家夫君的束脩之资。当然农田非小事,两位先生有疑虑再所难免。马上秋收在即,南先生和朱先生若得闲,可来孟家村亲自看看。若我们今日所言属实,届时再应允这入学之事也不迟。”
中间柳叔来新增了茶水和果品,这一席话,他听得一颗心忽上忽下的。
南时坐回主位,喝了口茶,笑呵呵问庄聿白:“刚才这诉求,你只说了这‘第一’,我猜应该还有‘第二’吧。”
庄聿白笑弯了眼睛,从柳叔手上接过汤瓶,亲自为南时和祝槐新添了茶。
“这第二么,是关于茶炭。”庄聿白立于堂下,娓娓道来,“若说学田之事,还有半年的生长季,一时难以兑现。眼下茶炭生意却能很快见到银子。晚生还了解到偌大一座齐物山和附近几座小山,都在书院名下。所以在下想与山长商议一下,在山中建几口窑,生产茶炭。”
庄聿白研制的茶炭精良新巧,斗茶清会当日学政大人不吝当众夸赞,加上孟知彰摘得“茶魁”此炭也算功臣一位,所以庄聿白的茶炭目前在府城迅速走俏之事,祝槐新自然知晓。
祝槐新示意庄聿白说下去。
“以现有兰花炭来算,只有小炭窑一口,月产200斤,30文每斤月进账6两。若是在齐物山建3口大窑,每口月产400斤,40文每斤的话,月进账48两银子,除去每月8两人工等费用,一年便可得480两银子。我们计划与学院五五分成,若学田之事不成,茶炭这每年240两作为我家夫君的束脩之资,不知祝先生意下如何?”
身为书院山长,所管之事自然不止学子们的读书学问,书院往来进出之项皆需他管理操持。诺达一个学院,外头看着风光,祝槐新上任以来是细细盘过的,大有入不敷出之势,尤其根据恩师的授意,多收了许多寒门子弟,学田所出及各界的资助已开始有些捉襟见肘。
眼下若能有这茶炭的稳定进项,确实能让书院运维宽裕些。
庄聿白见祝槐新大有应允倾向,忙撞了下孟知彰,示意他将招文袋中的自己列的账目明细单子拿出来。
祝槐新接过庄聿白递来的手绘单子,只看了一眼,便止不住笑着点头。
庄聿白明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字,让先生笑话了。”
孟知彰忙上前解释:“我家夫郎的字……天然稚态,不失赤子真趣。”
庄聿白心中暗叹,这都能夸得下去,好吧,等晚上熄了灯好好“安慰”下你。如此想着,庄聿白不觉往孟知彰胸前扫了一眼。
只一眼,孟知彰一下明了其中深意,当着南时与祝槐新的面,身姿站得越发挺直。
耳垂却红了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