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来的突然,柳拂衣还未从视觉、嗅觉等各个方面的震惊里清醒,那吞噬下恶人骨肉的火光连向落到了后面的屋舍。
一时间,眼前只剩下红与黑。
“雪蚕!雪蚕呢?!”
直逼面容的温度让几人猛然清晰过来,五人分工四散,要去就出屋里的姑娘。
好在,被烧断房梁压塌的屋下,满脸惊恐的她们身上除了脏了点,没有丝毫创伤。
慕瑶在一瞬间心有所感地朝着一个屋子冲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自己惦念的孩子。
……
半个时辰前,听到动静的雪蚕原想立马冲出屋子,但在看到一旁女人的瞬间心里那股子急迫消散了。
她站在离那妖不过五步之外的地方,看向那张从一开始就看不见一点表情变化、情感波动的脸庞。
雪蚕知道,只要自己一出房门,她就不再和这个妖有任何瓜葛,她也定会被父亲他们降住。
但,她却有些不舍得了。
这种感觉很难明说清楚,和她脑海里似有似无藏着的这个女人朦胧的印象一样,如一粒石子落入无波的水面,破开那份光滑平整,掀起一小圈一小圈的涟漪。
但也止于此了。
她心里那片池水,没有感触到屋外愈发嘈杂的动静,没有感受到火舌舔舐过她的皮肤,却在门一开后,在漫天火光漫到屋内,看到那个门外夜夜想念的面容时,再次波动了。
雪蚕已经忘记了这是来到此处的第几日,可这日夜的迷雾积攒,却在这一刹那间消散了。
“你是……云川的母亲吗?”
她嗫嚅着,蓦然落下泪来。
……
火光扫去了满地的荒唐。
*
重新看到外面的景色后,相聚的几人没有时间用来依存或是休息。简单的交流后,雪蚕跟着大伙急匆匆往宅府——云川母亲……或说是枫溪消失的方向赶去。
回到府上,月亮已经高悬在树梢,冷冷的萧瑟月光洒下,浇不灭眼底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火光。
跟在最后的慕声还未来得及跨入门槛,不亚于几人疲像的李管家匆匆迎上来,慌里慌张前言不搭后语地朝着他们说了一大堆话。
从中几人听出是云川不见了,想明白所有的众人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只有一开始便被蒙在鼓里的雪蚕还呆愣愣串联不起一切。
等她有些回过味来时,已经被带着到了云川姐妹几人暂住的屋内。窗户大展向外开去,床褥上睡着两个香甜的女孩,浑然不知如今状况。
查看了两个女孩没有异常后,六人不约而同朝着一间屋子——少年的屋子走去。
推门时,从里面感受到了强有力的风的推力,柳拂衣和老爷二人合力才勉强撞开。屋内,微微隆起的床褥前有这一个很小很瘦,几乎藏进阴影里的影子。
屋外的月光从几人的身后透进来,照亮了那张满是泪花而空洞的脸庞。
“枫溪……云川……”
雪蚕嗫嚅着,脑袋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重重地恍惚了一下。
原来少年要防着的,要寻找的那妖和妖,早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少年的脸藏在阴影里,几人无法分辨出他现在的状态。老爷的嘴唇死死抿着,抿成一条难见的细线,松懈后双唇上留下了几处新鲜的血迹和煞白的唇色。
云川泪流不止,见到几人进来后被附身而空洞的灵魂只留下最本能的情绪。
她说不出话来,被无限放大的情绪填满的心腔里存着不知有多少的泪水顺着空洞的眼眶流出。
流到泪干就混着留下血来,血也流干了,不远处的溪流里的水收到了指引涌入这个小小的房间。
当水漫到了几人腰间,被控制了的心智才顿然恢复。
可就算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柳拂衣手心里的降妖塔也不忍抛出了。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云川总算有了动静,将手伸向床褥上的少年。
被妖力牵引的少年举到了半空,披散的长发已经被水浸湿。
水位不停上涌,在水中慕瑶和慕声使不出炸火花来,思索着如何破这个僵局。而这时,雪蚕突然打破了这份安静。
“云川。”
她的声音很沙哑,在前几日她很少开口讲话,再加上几日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后,她的语气里满是疲惫。
她唤着云川的名字,艰难地在水中迈开步子,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胸口,压迫了的胸腔闷到每走一步都感到呼吸不畅,可她的步子越跨越大,直到能伸手触碰到那个可怜的女孩之时,
她伸出手臂,在身后警惕着的几人的错愕里,深深拥住了那个小小的,飘在空中的身子。
“辛苦了。”
一句话如冲垮决堤的最后一滴水珠,冲破了一个看似坚强,被迫坚强的心房。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出了压抑不住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