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有几人压抑下的脚步声和呼吸,柳拂衣有些明白过来那位老叟“寅时”代表的含义,他抬眼看了下天际,估算时间所剩无几,便提示众人加快步子。
在这条阴森森的街道上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那窑子的入口,不敢拖沓,几人立刻做好准备,走到了那被十几件屋子围着的空地里。
几个时辰过去,门缝里还是透着橙黄黄的灯光,被钻入门内的风吹得一晃一晃。
柳拂衣站在中央,转着身子将这片看了个完全。
“……被骗了。”
他叹了口气,随便走到了一个屋子前推门而入,果不其然里面空无一人。
“又是一座空城。”
狡兔三窟,他们又被赌坊老板扳了一程。
这估摸十几间屋子里肯定藏着什么密道通入真正的窑子,但柳拂衣一连进了三个屋子,在这没有一丝差距、甚至一眼能看到头的屋子里窥不出一点异样的痕迹。
事到如今又没了线索大家都有些泄气,而且时间不早,马上就要到寅时了,天已有蒙蒙亮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少年突然有了异样。
他自从进了刚的空街起一直默不作声,众人以为是他累的没有在意,但直到入了这后才察觉不太对劲。
原本还能自己站着的少年突然仰头倒地,蜷缩在地上痛苦悲鸣。雪蚕离他较近,见状立刻疾步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好烫!”
她握住少年的手被这惊人的热度吓了一跳。只见少年满脸通红,可嘴巴却煞白的吓人,额头不见汗珠只顾着发热,爆着青筋的手死死揪着自己心口处的衣服,神智已经开始飘忽。
“遭了!”
见此状况,老爷像是察觉到什么,先是朝着这窑的四周看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随后立刻噗通一声滑跪坐了少年腰侧,将他腰上挂着的玉佩掏出。
雪蚕看着他的动作,被拿出的玉佩吓了一跳——原本呈淡绿色的玉如今却像是淬了血一般嫣红,每一条裂缝在此刻都像是一块生长在玉上的疤痕,再往外汩汩冒着血珠。
老爷的手在抓住那玉佩的一瞬间就被烫到冒出血泡,但他似若未觉,从腰间掏出一张符咒,气喘吁吁开口道:
“雪蚕姑娘,麻烦你将我儿胸前衣襟扯松!”
雪蚕不敢迟疑,立马照做,用力扯开少年挡在胸前的手掌,撕扯开层层叠叠的襦衣,白皙的手背上被没了意识本能抗拒地少年抓出了几道鲜红的伤痕。
衣领拉开,少年的胸口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心口处那她曾看过的鸢尾花她这次是彻底看清了。
似乎那花朵下有着什么凸出的痕迹,可她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帮着固定好少年的双臂后,老爷口中念诀将符纸贴在了少年心口。
可这不过是短时之技,老爷将稍微平静下来的少年背好,和柳拂衣等人对视,略带歉意地说今日可能要些回去。
柳拂衣摇了摇头说时间也快到了,几人便匆匆出了这块地,凭着来时记忆快步回去。
到了宅子,老爷没有停留,嘴里说着各位今日先休息吧,独自径直走入少年的屋子。
*
头昏昏沉沉的,像是独自走在松软的沙漠,每走一步就陷下去一步,直至将口鼻淹没……
老爷推门出去时屋外已经升腾起晨雾,这几天众人都是倒着时差过日子,晚上干活早上补觉,于是而整个宅子很安静,只有早起的下人清扫院落落叶时“沙沙”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叫得很轻,轻到叫不醒门口抵着墙站着打着瞌睡的女孩。
长而浓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又像是一个小碗,上面盛着新鲜的露珠。
老爷看到那眼下一抹青紫,眼神微动难忍叹出了一口气,
“雪蚕姑娘,怎得不回屋里歇息。”
雪蚕猛然转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居然等的睡着了立马变得精神抖擞,也不顾自己站的酸胀的小腿赶忙问着少年的情况。
睫毛、发梢上都是水雾雾的,老爷垂眼看着她肩头微湿,木讷地回着已无大碍。
其实雪蚕还想问很多,想问少年为何突然如此,想问那块玉到底是什么,还想问那窑子里……是不是藏着他们要寻的妖。
站在门口她心里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可却在看到老爷的一瞬间都说不出口了。老爷自己应该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有多么的狼狈。
哪个父母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雪蚕看着满身衣装整齐却难掩疲态的老爷,心口处莫名有些难受,还有些愧疚。
她说不明这愧疚从何而来,又为何挥之不去。
“雪蚕姑娘……”
雾气将去,天空翻起鱼肚白。在这片第一缕的阳光中,潇洒倜傥的世家家主双膝跪地,藏着青丝的发束整齐,和他的性子一样。
雪蚕被吓了一跳,伸手要扶起突然朝着自己下跪的男人,却听他说:
“雪蚕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