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样尘封久远的阴晦记忆,不该由言未迟一人承担。她从前不认识言未迟,但现在她们是同一阵线的战友。
……又或许,不仅是战友。
“未迟,”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因缺水而干涩,“曾经发生过什么,请告诉我。”
“……”
“我们不是合伙人吗?可以相互交托后背的……合伙人。”顾若的手掌心不知不觉间已满是触目的鲜红痕迹,几欲滴血。
她听到言未迟的叹息:“……我怕你受不了滤镜破碎。”
“……嗯?”
“很久以前我有一个网名,Leture,蕾切尔。我是亡灵书的作者。”
顾若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而言未迟也不言不语,话筒中只能听到偶尔流过的杂音。
“……Leture?”她一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望舒曾经有一段时间的风格与你的美术风格很像……因为她们抄袭了你的作品,是她们逼你离开了同人创作,甚至放弃了Leture的名字。望舒就是那家抄袭导致你怒而退圈的店——卑鄙的,小偷。”
转眼她也明白了言未迟为什么不愿意说前因后果,假如没有望舒出来挑事,言未迟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将这段往事说出来。
“你哭了。”
“……我没有,是我这里在下雨。”
室内怎么会下雨呢,可是水珠止不住地从脸颊滑下,模糊了镜片,打湿了衣服。
“别哭。”
“我没哭。”
言未迟轻叹:“都过去了。”
“可你很难过。”顾若努力控制住痉挛的肌肉,“过去了,可,可是那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再难过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不等于不存在啊!”她咬紧牙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绷紧了肌肉,咽喉间为什么还会发出不受控制的气音,“你为……为什么总要一个人承受呢……”
言未迟已经完全平复了情绪,淡淡道:“当年我年纪还小,不明白怎么反抗,望舒用非法出版威胁我……我没办法。后来远离了那个圈子,慢慢感觉也就淡了。”
“但你不是不在意的,”顾若深吸口气,压下难以克制的抽噎,“你在意,对同人不是真爱的太太画不出那样的同人本也创造不出的那样的故事……你怎么可能不在乎。”
“是啊,我在乎。”言未迟闭眼,似乎这样就能躲开顾若的表白,她的每一个字都跨越千山万水而来,却依旧炽热如初,每一个字落在心上都滚烫无比。
“你现在想怎么办?八年,早就过了民事责任追责时限了,现在拿以前的事去找望舒,恐怕也不痛不痒,而且没什么证据。对了,望舒抄的是哪一套?亡灵书第一卷我看过很多次,没有能对得上的。”如果有证据,言未迟恐怕不会那么多年不闻不问,只是默默退圈了。
“我有手稿。所有创作过程都有存档。”言未迟道,“月亮女神的宣图分镜是从第一卷里抄的,你应该能看出来,服设……是第二卷。”
顾若沉默了,她没看过第二卷。第二卷存在,她早年在各种贴吧或论坛里见过只言片语,却从来没见过,仿佛人间蒸发。
言未迟继续说,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当时我还在读高中,高三集训,我画得很慢,半个月才能更新一话。第一卷结束后我给第二卷重新画了服设,先上传了贴吧,半个月后就发现我的账号被人举报了,然后望舒就推出了月亮女神的样衣。不是没人知道亡灵书是我画的同人,可没有办法,我也没有时间。”
顾若从她的叙述中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恐惧与压抑。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可是她依旧无法从过去那段往事中摆脱出来。
顾若忽然微笑:“但现在你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无法反抗的你,你有时间,有金钱——还有我,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即使已经无法追责望舒八年前的小偷行为,也要把本该属于你的荣耀还给你……望舒能把你的设计做成那个鬼样,居然也有脸出来狗叫了。”
用词不可谓不尖酸不刻薄,她本来就对望舒失望透顶,现在更是恨不得直接送望舒的掌柜月君上西天——她真的很少会这么痛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