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盛意只看了坐在那里局促不安的姑娘一眼,便知晓此事若是想了解前因后果必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于是脚步转了方向,轻轻拉着萧温妤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了?”
“我得去取一下衣服,但是她的妆还要画很久,所以……”
阮盛意偏头看过去,怯生生的小姑娘脸上顶着一大片暗红色的胎记,以她的右眼为中心,上下对称,就像蝴蝶的两个翅膀一样。
经由萧温妤简单勾勒后,确实像一只蝴蝶,栩栩如生。
阮盛意简单构思片刻,颔首:“你去拿衣服吧,我来完成剩下的。”
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她这么做是否有意义,也没有说额外的话语,就简简单单地说:“我来吧。”
萧温妤反倒有些愣神,唇瓣颤了颤,道:“等中午给你解释,阮老板中午应该有空吧?”
“没事,你去吧。对了,要开我的剁椒鱼头吗?”
“……”萧温妤沉默看她许久,眸光闪烁又渐渐归于平淡,良久,“靠你了。”
孤零零坐在那里的小姑娘此时便更有些局促不安了,等待会生出忐忑,忐忑带来些犹疑,以致于阮盛意重新坐在她面前时,她狠狠扣着自己的手,低声道:“是太难画了嘛?萧阿姨都……”
“不难。”阮盛意坐在圆凳上,取过一旁的刷子,“她去拿衣服了,所以我来画一部分。”
“这只蝴蝶,很漂亮。”
“闭眼。”
她的声音是和萧温妤完全不同的类型,此时此刻哪怕柔软下去也带着几分冷冽,清泠泠似风刮过松树林,带起一阵静谧的响声。
却一样的让人安心。
她能感受到小姑娘放松了下来,似呼出一口气,讷讷道:“姐姐,你是萧阿姨的朋友吗?”
阮盛意正在对蝴蝶进行进一步的加工的手顿了一顿,沉声道:“叫阿姨。”
“为什么?”小姑娘撅了撅嘴,“萧阿姨也不让叫姐姐,你也不让,不是应该都很喜欢被叫姐姐吗?为什么呀。”
阮盛意腹诽道:我不知道萧温妤为什么不让你叫姐姐,但是既然你不能叫她姐姐,那也不能叫我。
不然,岂不是岔了辈了!
但她素来懒得解释这些,更不想同小朋友解释此等费心之事,只一下一下地修饰着妆容,一言不发。
于是本就沉默的空气变得更为寂静,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渐渐的,阮盛意发觉自己好似听不到另一人的呼吸声了。
她松开手,后退几步,这才发现小姑娘绷着一张脸憋的微微泛了红,但双颊鼓着,似在刻意控制自己的呼吸。
阮盛意:……她很吓人吗?
她换了一种工具,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小姑娘的下颌,向上一勾,眉眼微挑:“我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吗?”
姑娘似不敢同她对视,撇过视线后松开一口气,小声道:“阿姨一句话都不讲,我害怕。”
阮盛意:……
“抱歉。”她试着更软了些声音,“你叫名字呀?”
“罗依依!”
拉近关系的最佳方法是从问名字开始,少女昂扬应答后,弯了唇角,“阿姨呢?我知道问名字不太好,阿姨告诉我姓就可以了。”
阮盛意抬手擦了擦她眼尾的粉,“阮,左耳旁搭一元钱的元。”
于是罗依依在椅子上用手指描摹了一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她胆子大了些,话也多了些,道:“阮阿姨,你知道我和萧阿姨怎么认识的嘛?”
阮盛意想了想萧温妤会有的语气,压了舌根,道:“怎么认识的呀?”
软的过了头,她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握着杆子的手都颤了颤。
“是在抖/音上哦!那是很久以前了,萧阿姨会分享她平时用手机拍的照片,她的简介里说,可以无偿给在春城的朋友拍照,但是需要凑她的档期,我就很勇敢地发了信息给她,我们就认识啦!”
阮盛意微滞,又低低笑了一声。
网络呀,真的相当不错呢。
现在这个时代,信息交流如车水马龙,还会有这样淳朴而真挚的感情吗?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阮盛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会注册这些几乎是实时且无隐私的软件的,她自己酒吧的账号甚至交给了叶敏在打理,并且不会传任何一张和她有关的照片。
她不敢接受有任何来自久远的泥土中的人再一次抓住她,提醒她她来自哪里,她的过去又是怎样的。
过往的尘埃太沉重,似一把枷锁,在她好不容易走出来的今天,注定是背不动的。
在网络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她却是一个没有微/博,没有抖/音的人,很神奇吧?
思及此处,她不免又低笑数声,夹杂了许多的自嘲和无奈。
但罗依依还听不懂大人这笑声里蕴含的深意,她嘟囔着哼哼唧唧道:“阮阿姨,你也觉得我说的很好笑吗?”
“并不。”阮盛意按上她的唇角,“我觉得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