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来回摩挲着白骨,像把玩玉扳指一样,缓缓道:“南边是个好去处。”
青山处处埋忠骨。
南边山清水秀,他们应当会喜欢。
说罢,桓圳将手中的白骨随手一丢,咚的一声闷响,白骨长眠于水底。
水纹一圈圈荡漾开来,久久不歇。
“是....泄往南湖吗?”那官员终于抬手擦了擦汗,有些踟蹰。
“南崖。”桓圳丢下这两个字,提着长衣一角蹚水走去。
“派工匠去南边将南湖下游修成瀑布,打开闸口,泄往大河。”
南崖藏孤魂,西北佑城民。
大局已然安定了下来,手底下办事的人依旧昼夜不停。
从东方拂晓,走到了日薄西山。
还未转移的百姓官员门口高高的挂起了明亮的灯笼,清风一吹,仿佛就能响起清脆的铜铃,
但并没有,可一盏盏的灯火飘摇,却是能够令人心安的最好的一剂良药。
一切都会变好的。
明景独自跨坐在殿内龙椅下的台阶上,帝王依旧孤傲威严,凑近了一看,却浑身落寞,孤寂不堪。
身边不知何时点了一盏红莲烛。
蜡烛想荷花一般绽开,中间的花蕊变成了灯芯,灼灼不灭。
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一刻都不肯松开。
“桓妹,若是你在.....”一开口就带了哭腔。
至高无上的帝王,在空无一人,孤寂又冷清的庄严大殿之内,思念着他的发妻。
不能说,亦不敢想。
“桓妹啊......”尊贵如帝王,仍不能免俗,如常人一般泪眼婆娑,却还不如寻常人可以堂堂正正的思念发妻。
他有血有肉,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的发妻.....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
一滴浊泪毫无痕迹的落了下来,滴在了怀里抱着的物件上。
明景马上止了泪,慌张的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揪着内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借着身边的莲花烛火,这才能瞧清,他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是牌位!
是他亲自一笔一笔刻出来的桓妙的牌位!
明景妻桓家桓妙之灵位!
一个供奉于天静观香阁之内,日后会被放于皇家陵寝;
一个伴着明景一人,藏于大殿之内,瞧着他的郎君如何指点天下,万民敬仰。
明景无声的哭着,哭都不能尽兴,他像一个无助的幼童,一遍一遍的擦着,一遍又一遍无助的喃喃:“桓妹....桓妹......”
烛火熠熠,映在牌位上忽明忽暗,似是描摹着桓妙那张明艳的脸。
象征着身份尊贵的玄金色华衣,就像一块破抹布,叫明景团的皱巴巴的,擦拭着牌位。
他不能大醉一场,更不能将情绪外显。
外面的万千人众,都在等着他,都在等着他拿下一个主意....
他只能在无数个相同的暗夜之中,伴着一盏孤灯,无声的思念着她的桓妹。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为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