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桥都好多年了,也是修了。”
“是啊,但你说偏偏今日坏了,我看最近也有雨,谁知道能不能修好啊。”
“是啊。”
扈从挤过攒动的人头,瞧着那处断桥,下面黄水滚滚汹涌,稍不留神,就一命呜呼了。
这里距绥原不过二十余里,也有别的路走,只不过走这条桥是最快的路线,战乱四起,自然也没有多少人会管一条桥的安好。
风雨飘摇是世间,在一无人问津之处,一座孤桥依旧风吹不动,雷打不动的完成着它的使命,功成身退。
熙熙攘攘的人就像当初它落成的时候一样多,在围着它,欢声笑语。
两边相隔十余丈,虽有麻绳为辅,但依旧招架不住风吹雨打,年久失修。
中间最为薄弱,故桥从中间断了,两头的麻绳也经不住一时下坠的力道,断了一边,落了下去。
扈从担心的问着身边的人:“敢问兄台,这桥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那人将手相互揣着,看了扈从一眼,打量一番,感觉他不像是有要紧事的人,就是一个小孩好奇罢了,便道“看样子一个月之内是修不好喽。”
“那如何去绥原?”
那人又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就走小路呗。”他伸出了收在袖子里的手朝着另一边指道:“就那,山间小路就是难走些,又下了雨,就更难走了。”
“我劝你啊,没有什么要紧事,就等着呗。”
扈从心道,我怎么就没要紧事,我从定安连夜赶路就是为了在主子面前争个头功的,这怎么算不上要紧事了。
但眼下,桥是过不了了,小路难走也算是条路啊。
心想着便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绑马处跑去,也顾不上满身的脏泥。
身后泥点纷飞,落到了扈从崭新的袍子上。
当扈从跑到离马,十步之外的时候,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圆,他伸出手揉了揉揉双眼。
他没看错!
他绝对没看错!
有一个人在往他的马上蹿!
是你的马吗!你就蹿!
你蹿就蹿吧!
真笨啊!
蹿了几次都蹿不上去!
怎么滴那俩胳膊一个用一个不用的,它俩是不熟吗!
扈从满脸怒色,朝着那人气势汹汹的大步了过去。
随手一薅,竟将那人生生的打到了地上。
扈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张着嘴巴,怔住。
他对天发誓!他真的没用力!
他发誓,就拍了一下他!
不知道怎么的,那偷马贼就趴在了脏泥不堪的路上,一动不动了。
扈从一动不敢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扈从缓缓的瞧向了刚刚的那只手,挑着眉。
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一掌能拍死一个人!?
完了,完了,他成杀人犯了。
他害怕的瞧了瞧左右,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断桥之上,扈从松了一口气。
微微倾下身去探着那人的鼻息。
心登时落到了肚子里,松了口气,脸上有了些笑意与血色。
活着,还活着!
气息虽是微弱了些,但是总归是活着。
这时扈从仔细的端详起他来。
身材瘦小,浑身脏乱不堪,头发凌乱,面目不清,倒像是逃荒来的难民。
衣衫倒是寻常,但瞧着身上倒还有伤,淤泥卷着伤口,血虽是止住,可血肉有的外翻着,混着脏泥,看上去竟有些令人反胃。
扈从用手比着自己的身高,又比了比那人,怎么瞧着他倒跟自己差不多呢?
扈从来不及细想了。
时间总归是耽误了,人也是倒在自己马下的,还是先将人安置了吧。
扈从看了一眼天色,无奈叹了一口气。
一个时辰之后。
扈从带人寻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
他可不敢将路引拿出来住驿管,若是被那人知道了,告到了主子那里,那这头功就别想了,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兄长们的嘲笑吧。
头一遭单独出门就叫人告到了主子那里,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窗户微掩着。
扈从乖顺的守在床边熬着药,若有所思,烟雾悄无声息的顺着缝隙溜了出去。
扈从忿忿,还好他有些私房钱,请得起医者,拿得起药,等那人醒来,一定要他赔!
还要外加一匹快马!
扈从想着,又看了一眼榻上,又心心软了,还是算了,那人也不像是有钱,能还得起的,就当是做好事不留名。
心中郁闷难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