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又齐呼:“谢陛下,谢娘娘。”
这才起了身。
桑姮同桑嫣跪的靠后,桑姮不满的沉声嘟哝道:“怎得一直跪跪跪,谢谢谢的,好生麻烦。”
“缈缈。”桑姮硬起了声音,示意她别乱说话。
桑姮识趣的闭了嘴。
“借此佳契,与君同欢,今日不论政事,诸君且去吧。”
陛下训了话,众人又齐呼:“谢陛下隆恩。”
桑姮挽着桑嫣跟在了穆文君身后。
明景指着远处那一抹扶着别人缓缓走着的盈盈淡粉色身影,看了两眼左右,朝前指了一指,沉声问道:“那便是桑女?”
循着手指望去,云娥华看了舒灵韵一眼,舒灵韵会意道:“回陛下,正是。”
明景没吭声,刚刚百官诸君皆匍匐跪拜,他连桑姮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只看见一个个人闷着黑压压的脑袋,就她跪在桑敬义身后,除了那个素浅梅红色的女君,就剩下她了。
那脑瓜看上去安分,殊不知有多少反骨。
明景心道:一身盈盈浅粉倒是合了如今的季节;现下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知道了,想来离见着样貌也是不远了。
随后甩了衣袖道:“回吧。”
各人回了各帐。
穆文君有穆文君的去处,男君有男君的去处;桑姮和桑嫣也有她们的去处。
远处的亭台临湖,垂幔伴着扶摇轻飘。
桑姮跪坐在桑嫣身边,同着女眷们交谈着。
反观明景那边,似乎是不太好过了。
回到帐中,云娥华坐于左侧,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云娥华不动声色的小口喝着水,明景时不时的看云娥华一眼,欲言又止。
二人似乎是在对峙着。
水是最鲜的山泉水,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喝。
半晌,明景有些坐不住了:“这个....皇后啊。”双手撑桌。
云娥华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侧首看他。
“水喝的有些多了,朕去方便一下。”明景眼神微微躲闪。
云娥华抿嘴笑了一下,憋了半天,竟憋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罢了罢了,放过他吧。
“那陛下忙完了,便去舒妹妹那里瞧一瞧吧。”云娥华体贴道,毕竟刚刚那一幕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按理来说立嫡立长,自己本就是皇后,可不知怎得,总觉得心里对不住舒灵韵。
“娥华......你.....”明景开口,却说不出什么来,喉咙滚了滚。
“陛下,我这里是无妨的,你去瞧瞧舒妹妹吧。”云娥华报以他理解一笑。
明景起身上前,扶起云娥华,握着她的手感激道:“有妻娥华,朕之幸啊。”
明景如了厕,站在舒灵韵的帐前,佯装理着衣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帐外踱步。
舒灵韵身边的宫婢不由的出声:“夫人.....”
“让他自去扭捏好了。”
舒灵道笔耕不辍的抄着《诗三百》,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更何况抬头朝帐外看一眼。
当今天下敢驳了陛下颜面的,桓家女君称第一,舒灵韵就敢称第二。
故此那宫婢闭了嘴。
帐外的明景犹豫不决,一咬牙,一跺脚再一闭眼,抬手便进了帐内。
舒灵韵右手一顿,一滴黑墨滴在竹简上,缓缓湮开,空气凝滞,舒灵韵嗅到了身前的墨味,却不曾抬眼。
明景见状,挥了挥手,帐内侍从便行礼退了出去。
舒灵韵执笔未动,淡淡开口:“陛下来我这做什么?”一开口,隐隐带了哭腔,却不明显。
话毕,舒灵韵收了笔,就那么跪坐着,瞧着他,瞧着与她同舟共济数十年的夫君。
她同床共枕,同舟共济的只有眼前这个人,可与这个人同舟共济,同床共枕的却不止她舒灵韵一个。
明景自知对不住她,眼下又没人,便走过去,跪坐在舒灵韵身边缓缓道:“我自知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任何人。”
舒灵韵没料到,他竟都不以“朕”自称了。
“这个位子不好坐。”明景说着,似乎是在对着一个十分珍爱的人露出伤疤,诉说着多年的不易:“身居高位,便完全的将自己暴露于扶光之下,一举一动都是错。”
“那皇后之位,只有一个......”
“陛下多虑了。”舒灵韵打断了明景的话,似是在赌气:“云家阿姊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平心而论,若她舒灵韵登上后位,她断做不到云娥华这样大度,隐忍。
“阿韵.....”明景环着舒灵韵的肩膀,唤她:“莫要同朕赌气了好不好。”
舒灵韵顺势靠在了明景的身上,清幽的灵虚香入鼻,带来了几分冷静。
曾几何时,他也如现在一样,唤她‘阿韵’。
经年过隙,似乎从未变过,又好似什么都变了。
舒灵韵无声的拭了眼角:“我不是气你,一切心结不过都是我自己困住了我自己。”
桓妙是你的结发妻,云娥华是你的皇后,那我舒灵韵呢?我舒灵韵在你眼里......在你心里.....究竟是如何地位?
所以纵使她千般万般明白云娥华比她更适合那个位置,心里却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纵使那夜说的好好的,可瞧见云娥华的脸,舒灵韵却如何都恨不起来,唯一不满的便是明景吧......
“陛下给我点时间。”
给她点时间,让她明白。
明白身为帝王的处处身不由己,明白身为后妃的处处不可争,明白身为一个女子的本分.....
多少帝王毁在了后宫不宁之上,她舒灵韵决不做祸国妖妃。
立后这件事上,任何人看起来都是她吃亏,可愈加如此,她便要愈加的宁静。
君恩如流水。
倒不如大家一起将这日子过下去,好也罢,坏也罢,合该是一家人。
舒灵韵双手抱上了明景的腰,阖眼:“陛下让灵韵自己挣开自己的枷锁吧。”
明景轻拍着舒灵韵,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