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拱的设计最是坚固,台阶环着中间的红柱,一圈一圈的攀附而上,犹如蛰伏在此的巨蛇,缠绕着攀爬粗壮巨树,相互依附。
桑姮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没有一丝犹豫的掀起了裙摆,一步一步的迈了上去。
由于许久没有操练,消极怠工,穆文君也不太许桑姮练武了,毕竟桑姮最后的归宿还是要嫁人的,谁又会愿意娶一个整日
舞蹈弄枪的新妇呢。
桑姮体力大不如前了,爬到一半时,小腿就有些酸了。
桑姮好像觉得公孙先生所教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不是也适用于消极怠工上面。
该死的卫无尘!真该死啊!
桑姮心里暗骂着,早把卫无尘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了,若是骂语如刀,此时卫无尘怕是早被凌迟上百刀了。
正当桑姮抬步迈下一个台阶时,一身崭新的祥云靴映入眼帘,桑姮不由自主的抬头,群青色的人影一闪而过,抬头便对上了那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眸子。
桑姮一惊,怔了一瞬,忙后退了两步:“卫将军。”
卫无尘见她如此,便想逗一逗她。
“何必如此惧我。”
“将军为将,桑姮为臣,自然要尊敬。”
“可我记得,昨夜女君不是如此说的。”
此话一出,桑姮面露尬色,尴尬的笑了笑。
卫无尘嘴角也勾了起来,就喜欢看她那种明明想要肆意妄为,却还是要忍气吞声的憋屈样子。
放心好了,迟早叫你在我面前亲手撕开这副稚兔伪装。
二人齐头走着,桑姮眼前出现了一只手臂,那手臂是桑姮的两个粗;那手不黑,是健康的麦色,握着拳,能看清手上泛青的血管的走向,青色漫入袖中,露出手腕处的凸起,更添几分魅力。
“不劳卫将军了。”
男女有别。
“累了便扶,想歇便歇。”卫无尘目不斜视,漫不经心:“何必委屈自己。”
她从一进定安城开始,就一直委屈自己。
明明不喜欢听枯燥的授业讲学,呆在家中又是苦闷无趣,
与其听着穆文君日日念经,倒不如去听先生的。
明明喜欢提枪跨马入榷场,却压抑着内心;
明明向往自由不愿受定安城的规矩拘束;可终究还是慢慢的学着规矩,模仿着桑嫣的样子,成为一名合格的名门淑女。
所有人都告诉桑姮行礼时手要放在哪里,腰要弯到哪里,眼睛不能看哪里,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究竟喜不喜欢。
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喜欢。
谁都不愿意被困在方寸之地,可谁都要被困在这里。
桑姮瞧着眼前这个叫她不要委屈自己的男子,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的形象瞬间伟岸了起来。
卫无尘,别以为帮了我,我就会为我刚刚对你无理的谩骂而道歉。
“谢过将军。”
道了谢,却没把手搭上去,卫无尘也不出声,收了手臂,继续走着。
今日的事情,倒像是故意跟桑姮作对一样。
卫无尘收了手后不久,桑姮脚下一空,踩空了一个台阶,
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能来得及反应,桑姮顺势扯上了身前卫无尘的衣服。
“啊。哎哟.....”
桑姮慌乱的惊呼,好不容易靠拽着卫无尘的胳膊稳住了身,紧张的眨着眼睛,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悠悠的吐着气。
等感受到头顶上方的目光时,脸颊登时通红,愣在了原地,不敢抬头。
刚刚才拒绝了人家的好意,现在就丢了这么大一个人,真的是....
恨啊。
恨没有地缝!
卫无尘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似笑非笑。
看着绯红蔓上双颊;
看着睫毛阖动宛若蝉翼;
看着轻拍的娇手,惊魂未定。
卫无尘见她不敢抬头看自己,轻咳了一声,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手臂像刚刚那样伸了过去。
“谢过将军。”桑姮声音低低道谢。
缓缓的将手搭了上去。
群青色的衣衫之下是卫无尘结实的肌肉,强劲有力,让人感觉值得依靠,安全感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祥云暗纹从袖口蜿蜒到胸前,身上淡淡的梅花香。
女子柔软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卫无尘的手臂上,而后流到卫无尘的血液里,缓缓的,汩汩的,带着她特有的芳香,刺激着
他的心脏。
他耳边响起了他的心跳。
有了卫无尘的支撑,桑姮似乎觉得也没那么累了。虽然桑姮没有把力度全部施给卫无尘,但是还是轻松不少。
二人彼此默契的没有讲话,似乎是在酝酿着第一句话。
半晌,二人终于到了最高点。
卫无尘手心微微出汗,桑姮也是。
桑姮将手收回,再一次道了谢。
二人站在荒楼之顶。
卫无尘不动声色,负手而立,阖眼,细细的感受着远处吹来的清风。
桑姮立于卫无尘身侧,也目视前方,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