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端着自己的碗蹲到木栏边,狱卒铁勺一搅,哗啦,面前的碗满了。
一股熟烂了的泔水味便传涌到了何常的鼻腔里。
何常一阵干呕,两个月的牢狱生活并没使他适应这里的环境。
他端着那碗焦糊味的饭正在犹豫要不要吃,这时忽闻外面传来动静。
“放完饭就出去吧!”
喊话的是个狱头,也没进门就在门口喊得,狱卒闻言答应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转眼囚室中只剩了何常一人,他觉得有些蹊跷,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官袍的青年缓步进了狱中,在他身后还有一人身着黑袍,宽大的兜帽将他的头遮在了阴影里,叫人看不清面目。
“这里虽是大理寺的大牢,但何常乃要犯,三司都有看守,我只能给你拖延一炷香,”
“好,多谢江大人了。”
青年官吏身后的黑袍人朝他躬身施礼。
官吏也还了一礼,便退了出去,那黑袍人径直走到何常面前站定,抬手撩起面前的兜帽,笑道:“何大人进来可好啊?”
“岑琛?”
何常看了看阒无人声的四周,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
岑琛矮下身子与何常视线平齐:“在下前来是想向何大人求证一件事。”
何常只觉不妙,冷冷道:“我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是吗?”
岑琛说罢从怀中取出一颗镂空芙蓉鎏金珠。
“这个,何大人也不知?”
何常侧头撇眼一看脊背顿时僵住了。
“你……你从哪弄来的?”
岑琛一笑,将鎏金珠握在手心。
“何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可曾认得此物?”
何常顿时愤怒了,他飞扑到监栏前大吼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犯罪的是我,和她没关系,没关系……你们不要为难她!”
岑琛后退了几步躲开何常抓取的手,又将鎏金珠放进怀中:“何大人放心,令媛及其夫家虽已下狱但还算安全。新帝即位施行仁政,或许……可以下旨赦免了光州长史周函一家,并令周家善待令媛。”
岑琛着重说了“或许”两字 ,何常冷静片刻又坐了回去,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岑琛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让何大人在刑部堂审上说实话。”
“你……”
何常双目赤红,手也紧握成拳:“你们威胁我,你们都拿我蓉儿的命威胁我,你们……”
“我也不想呀,何大人,但事已至此,你死罪难逃,但令媛还年轻,你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听闻她听说你出事,甚至还要来上京鸣冤,只是还没出光州便被扣下,举家下狱……”
说道此处何常已满面泪痕,他缓了半晌方能重新发声:“我是被前程迷了眼,落得这等下场我不冤,但我的女儿和这些没关系,她不应该受到牵连,我求你们,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她。”
岑琛心道已经成功了大半,他放缓了语气:“我知何大人是在担心说了实情后,令媛会被崔党报复。没错,崔党与魏党斗争多年,双方势如水火,但这胜负,自陛下登基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而你若是真的咬死了崔俭,崔俭一倒,损失一个韩知本对太后那边便算不了什么了,没人会再计较你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也没人再会刻意为难令媛及其夫家。”
何常神情微动,但没再开口。
岑琛见状乘胜追击,继续道:“我岑琛以先父的名义起誓,你若是说出实情,我定会上奏让太后赦免令媛及周家,并令周家善待令媛。”
“你……”
何常明显动摇了,他喃喃道:“你说得……当真?”
“那是自然,我岑琛在这里可以保证言必信,行必果,剩下的……何大人是个聪明人,不需我多说。”
岑琛说罢将那颗鎏金珠放到何常手心,随后站起身抬步离开了监牢。
何常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他摊开手看着那枚鎏金珠,又从身后的草垛中摸索片刻,取出了一块芙蓉玉佩,端详片刻后,他缓缓举起双手之物,用力的按在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
门外江岭眼见时间要到了,正想进去催,萧方铎见状拦道:“再等等。”
江岭焦急道:“殿下你有所不知,这何常可是三司共同看管的,十二个时辰不离人,尤其是大理寺和刑部,两帮人恨不得眼睛长在对方身上,就想揪出点错处,今日是赶得巧了才能放小侯爷进去,若是被人发现……”
翊王和岑琛有爵位在身倒是没事,他怕是要被御史台喷得丢官弃职。
萧方铎淡淡道:“子顾做事有分寸,不会误了时辰的。”
江岭焦急不已,正要再言,却见岑琛从监牢中走了出来,笑盈盈道:“谁在背后说我?”
萧方铎上前一步:“成了?”
岑琛笑着应道:“成了。”
“你真是……”
萧方铎难得笑了起来:“还真叫你给说对了。”
江岭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
岑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此番多谢江大人了,改日请你喝酒。”
说罢两人双双离去,徒留江岭在原地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