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不愧是任蕴琭和薛钰都多有称赞的智将,她知道这刺杀凶险,薛钰和任荷茗单独走丢,绝对不能抛下她们率先回城,便一力压下消息,只以剿匪为由,将队伍驻扎在山中,薛钰被广陵郡王救醒之后,行动虽还有些不便,但她受伤的消息同样不能泄露,耽搁不得,她吹了吹银哨,皎雪骢就自己找了过来,薛钰强撑着上了马,和任荷茗共乘找到林白的营地,收拢卫队,回到了幽云都中。
值得庆幸的是,青荇和紫苏虽然受了些轻伤,朱杏和小昙虽然受了很大惊吓,但都活着,见任荷茗和薛钰平安归来,小昙满眼是泪,紫苏笑得灿烂,连向来冷淡的青荇都显露出些劫后余生的笑容,朱杏亦追问道:“王君到哪里去了?奴才可担心死了。”
任荷茗只道:“有王主一直照顾着,我很好。”
‘攻心’之毒牵连到广陵郡王甚至咸安帝,任荷茗不愿也不敢轻易泄露。
如此,为不让有心之人探得实情,或让幽云都的百姓知道城外的这一番阴谋厮杀,任荷茗与薛钰在城外重新整理穿戴,形貌一新地穿过幽云都。一路上,任荷茗和薛钰同乘在皎雪骢之上,两侧百姓都俯拜致意,或者向二人问好,亦有人议论,兰陵王君竟是如此明俊出众的男子。
未行到兰陵王府,便有一老者在马前道谢:“帅君为幽云州千里求粮,救我幽云州军民于水火,草民多谢帅君!”
任荷茗连忙下马去扶,免那老者跪拜,道:“原是分内之事,担不起如此谢的——自幽云军立军起,便有不许百姓跪拜幽云军的传统,本君功劳微末,更是担不起的。”
只不过说话这一会儿,薛钰与任荷茗便被围了起来,任荷茗看着一众拿着瓜果就往上塞的百姓,一时不知所措,还是薛钰朗声道:“诸位,帅君远道而来,未得休息,还请诸位让路。一应礼品,都请捐去同亲堂吧。”
众百姓这才散了。
幽云军不许跪拜、不受民礼原是为了避嫌,但任荷茗看来,此举对立军民情谊也有作用,显而易见,薛钰如今在幽云都的威望亦是高的。
如此入了兰陵王府,任荷茗总算能歇一口气,然而还在沐浴时,在兰陵王府主事的侍人黄裳便禀报说他收到了两张帖子,一张是善常公主薛檀的,另一张则是宋将军正夫的。薛檀倒罢了,宋将军正夫递帖子把任荷茗吓了一跳,宋冀将军的正夫这么急着找他能是何事?其实任荷茗劫后余生,多日劳心劳力,难免有些迟钝,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如今薛钰继任元帅,宋冀将军该是老宋将军才对,宋将军便是薛钰的伴读宋拒寒,而宋将军正夫是梅青时。他让朱杏去回了薛檀说第二日即前去拜见,而后吩咐兰陵王府的下人置办一桌简单的宴席,请了梅青时来相见。
薛钰受了伤,但是好在所有埋伏的刺客都被绞杀或捕获,因此对外隐瞒,对亲近瞒不过去的也只说是刀伤,不承认是箭伤,任荷茗不放心旁人贴身照顾,洗漱完毕,随口安排完了接待梅青时的事情,就是陪着薛钰在主屋歇下。
因着是在自己家里,任荷茗只简单束起头发,发中只用珍珠并绒花装饰,藕合紫的珍珠缎裳在烛光下,漫开低调又温柔的华美。薛钰的身子尚未彻底恢复,便是拢着一袭锦衾靠在床头,任荷茗探了探她的温度,放下心来:“王主又颠簸了一路,好在伤口愈合,身上也没有烧起来。”
薛钰握住他的手,道:“阿茗,谢谢你。”
任荷茗抬眸看向她:“王主怎么说这样的话?”
薛钰道:“我那时已经意识不清,动弹不得,却也知道你将我背在背上,一路跋山涉水,几次摔倒…”
她将任荷茗的掌心翻过来,指腹一寸寸心疼地抚摸着上头已经结痂的大片擦伤:“如果没有你,我薛钰已死了。”
任荷茗摇摇头,清莹眼中盈起泪水:“若不是为了救我,以王主的武功,怎会中箭。”
薛钰笑笑:“我是你妻君,救你,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任荷茗看她:“我救你,便不是了?”
薛钰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阿茗,我笨嘴拙舌,不知道该怎样说。将无锋掷出去的那一刻我只在想,若是没能来得及,若是往后的余生没有你…我简直不敢想…你为了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真是心疼,可我也真是高兴。”
薛钰说了这几句话,气血激荡,嘴唇又发起白来,任荷茗连忙压一根手指在她唇上,止住她的话,拿起一旁送上来的补汤,慢慢搅弄着等它变凉:“王主想说的,我都知道。来日方长,今日王主先吃了药,早些歇息罢。”
薛钰安静地看着他,听到此处,微微一侧头,有些撒娇似的道:“阿茗,我知道这些日子来,你实在辛苦了,怕是没得几刻合眼,只是——你喂喂我,好不好?”
任荷茗含笑看着她,眼眸流光,调侃之下别有生动的艳俊:“王主是怕苦?”
薛钰摇摇头,道:“我盼着娶你,盼了好久,结果新婚燕尔,就不得不来这边疆驻守,与你劳燕分飞。好不容易又盼到你来找我,才看了你一眼,就中了剧毒,差点就命丧黄泉。那时候生死一线,我便在想,这辈子属实好亏,有好些事情都没能与你做。我盼着和你同餐共寝,盼着和你一起看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想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也想被你照顾,还想和你一起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