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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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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陵王君神情打趣,景陵王倒是不曾露出荒谬的神情,知道任荷茗要自证,只是道:“自然。先贤之书,谁未读过。”

任荷茗道:“在下幼时不好读圣贤书,专爱看些闲杂野书,曾经看到一本《不庄周》,作者并未留名,笔力却十分有趣,笔下人一位叫做不庄,一位叫做不周,不周常遇奇事,便与不庄商议,不庄则常出妙语,点播迷津。其中《涸辙之鲋》一篇写道:一日,不周此人遇到干涸车辙中的一条鲫鱼,鲫鱼向不周求一瓢水救命,不周便舀来一瓢水浇在车辙中,鲫鱼感谢了不周,不周满意离去,结果次日不周路过车辙,便看到鲫鱼干死在其中。不周和不庄讲述这件事,不庄便道,鲫鱼只是鲫鱼,目光短浅,不懂得如何拯救自己,所以要仰赖不周拯救,不周想要拯救鲫鱼,便不能只是依它所言给它一瓢水,而应当将鲫鱼送入江河甚至东海之中。”

任荷茗说着,微微抬起眼来:“这故事到此便算是结束,然而在下幼时读得这个故事,就想,若是不周没有能力将鲫鱼送到东海之中呢?故而,在下认为,想要拯救鲫鱼,单有仁心是不行的,更要有能力才行,只要心是想要救助弱小的仁心,守有原则,守有底线,那么,手腕便只是随心而行的手腕而已。反而,若是只有仁心,没有手段,只会使想要救助的对象反受自己所害。到时,仁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景陵王只道:“你读过《不庄周》?”

任荷茗看不透她的神情,只诚实道:“是。”

“——你是哪家的公子?”

任荷茗微微诧异,但还是答道:“家母昆山侯任泊峻,家父兰陵郡守辛彦来之子。”

只隐去父亲辛蒹的闺名。

景陵王眉间微微一松,道:“你是辛老大人的外孙,苍葭客的儿子。”

苍葭客是任荷茗父亲的笔名,他才名动广陵之时,不便以闺名示人,便是用的这个笔名,但即便如此,还记得他这个笔名的,想来都是当年的挚友了,不然,他大约只会是“先昆山侯夫”。景陵王说任荷茗是辛彦来的外孙,辛蒹的儿子,任荷茗心中便更定两分。

景陵王君望着景陵王,略带得意与怀念地笑道:“是不是有几分像?”

景陵王微微尴尬地看他一眼,道:“你不早说。”说罢才算是正眼看任荷茗,冷漠眼中现出几分温和,“当年他最是温柔娇弱,却也最是坚强锋锐。这孩子不似他那般柔弱,锋锐之处,却很像。”

任荷茗听得她们提及他记忆中已无痕迹的父亲,心中一酸,但趁此时,跪拜道:“在下情知向常景军借粮一事,是借势倒逼,手段不算光明,但在下与兰陵郡王年岁尚小,资历尚浅,贪心想要保全幽云军士与百姓,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办法,郡王与在下都清楚,此事会给王主增添许多麻烦…”

“麻烦?”景陵王冷笑道,“你难道单知道借去常景军军粮可防幽云军腹背受敌,不知道幽云军可趁常景军空虚,反攻皇城?她可是皇女!到时,本王又当如何?”

任荷茗坚定道:“在下愿以鄙躯担保,留在常景城,若薛钰谋反,但请王主杀我任荷茗祭旗!”

景陵王君脸色微变,插话道:“哎你这孩子…”

景陵王却丝毫不肯退让:“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与兰陵郡王尚且连一日夫妻都算不得,她难道顾及得到你?”

任荷茗道:“荷茗赌上性命,不过是向王主表明荷茗对郡王的信心。赈济粮已到,常景军不过是行军上有些困难,凭借青门关之险驻守景陵郡不成问题,最差最差,也能守住半月之期,足够朝中调粮调兵。荷茗虽然是外行人,不懂行军打仗,但也知,粮、兵、将缺一不可,其中,粮虽差一筹,却并非不可吃;常景军多年精操细练,也不曾短了演兵,不会差于幽云军多少;至于将,薛钰不过初来乍到,不曾带兵实战,岂能轻易战胜王主?这些,景陵王当比荷茗清楚。更不必提,起兵谋反,岂是单凭雌兵即可?且不说郡王殿下并无夺嫡争储之心,更不必谈背负谋逆的骂名,殿下素来默默无闻,不曾证明过自己的能力,于朝中亦无人望,便是杀入金銮殿,又如何坐得稳皇位?”

说到此处,叩拜道:“皇族血脉,历来是被猜忌怀疑的根源,荷茗辩驳,不过是临时胡言乱语,但求景陵王推己及人,权当今日对话不曾发生过,来日御前,为郡王的稚嫩不足之处,宽解一二。”

说罢伏在地上,细细想过方才所言,既辩驳了薛钰谋逆的可能,也说明了他这番辩驳的话是他临时所说,并非薛钰考量过谋逆的可能不成才退而求其次,且景陵王同为皇女,手握重兵,应当明白,她在咸安帝面前不能提起她曾怀疑薛钰会造反,否则她自己又如何自证没有造反的念头,而她若不是怀疑薛钰要造反,她便没有理由不借粮给薛钰。确认这已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任荷茗才起身看向景陵王。

景陵王听任荷茗道罢,望了景陵王君片刻,随即投来目光,向任荷茗注视良久,道:“兰陵郡王得你为夫,是她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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