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
陆邵替我找回场子,我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一个润竹算什么,若是我和陆邵之间没有生出许多嫌隙来,那润竹根本连插足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已至此,我已然不能再站到陆邵身边了——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陆邵当真是够狠心,说断就断,他说要同我只做君臣。
君臣。
君和臣。
若他不曾给予我那许多情谊,若我们之间不曾那般亲昵,或许此刻,我说放手也就放手了,毕竟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重要呢?
触怒君王不是明智之举。
自古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只怕我都不够陆邵杀的。
可是人呢,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千般算计又万般算计呢?总归会有冲动的那一瞬间。
我想挽留陆邵。
我想挽留他已经不会驻足在我身上的目光。
或许世人多是愚蠢,我也不能免俗,总要等失去了才知道有多痛,总要以这等心痛,来衡量自己失去的到底有多重要。
到底有多重要呢?
我愿意赌上一赌。
陆邵对我,是否还留有余情。
⑨
东暖阁是我们第一次上床的地方。
有些记忆,我以为我记不清了,可是事实上,历历在目,如此鲜明。
我实在是记得太多了。
那个时候我用身体勾引他,陆邵上当了,或者说他心甘情愿的上当了,我奉承他迎合他,装作温柔小意的样子,满足他的欲望。
本就是权色交易。
陆邵可以对我很粗暴,但是他很温柔。
他是万民之主,是天下之王。
可是他在床上,就只是陆邵而已,他会很温柔地抱我。
床帐之中,陆邵的面容柔和,他本是生的丰神俊朗,自带一股杀伐果断之气,可看向我的时候,却宛如春日里初融的冰雪,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与柔和。
那双凝视过万里江山,决断过无数生死的眸子,却仿佛只容得下一人的身影。
我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中。
我们交缠、亲吻,彼此拥抱,恨不得把对方融入骨血之中,我顺从他却也渴求他,年轻炽热的身躯,好似温暖了我永远都冰冷的四肢,驱赶了我骨缝之中的寒意。
我贪恋,但那时我是否认的。
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如此软弱,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这么交付真心了,或许人总是别扭的又矛盾的,我如此渴求他,可我又如此不敢渴求他。
以至于我竟失去他。
如今只能赌上一赌。
用那一封信。
光有一封信可不够,太薄,太轻了,还要加上我的伤。
血肉模糊又如何?
只要我能抓住他,我愿意再烧的更厉害些,在这深宫之中,唯有狠心才能活下来,对旁人狠,对自己要更狠。
我一直都庆幸的是,我赌赢了。
陆邵终究对我心软。
我和陆邵之间,终究还是有那么一分可能的。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这就是苦肉计。
苦肉计,苦肉计,须得陆邵愿意心疼,方才奏效。
我终究还是耍了些心思,用手上的烧伤来弥合了我和陆邵之间这次的裂缝,我确实是想抓住他,我确实是舍不得他。
我们之间的缘分,不该那般浅薄。
⑩
之后我弄走了润竹,明面上从宫中除去了这个人,陆邵很生气。
至少我看出来了他的不满。
陆邵说的没错,我生来就是那般恶毒又谄媚的人,尖锐、刻薄、狠辣,样样都占,最是不择手段。
陆邵心疼润竹,那我偏偏就要为难润竹,润竹既然对陆邵起了心思,那我便不可能再将润竹留在陆邵身边。
留润竹一命,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