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民间那些看戏的,说来说去,是世子的一片痴心错付了。
而对于三司而言,他们查的倒不仅仅是明誏现下何处。更是因何至此。
忠远侯明慎本身就不是好相与的主,他一口咬定是叶灵昀逼死明誏,蓄意谋害之罪非同小可。
这可苦了都察院里的干事,两边都不敢开罪不说,两边还都闹得不是人。
尤其是还牵扯上一个状元郎沈珩,即便是都察院也知道,圣上近来在三甲之中唯独对他多有倚重。当堂便请了太丞亲自诊治,更是说别耽误了大婚之事。
朝堂之上,官阶品级哪里能重得过皇帝想用之人。
这意思很明显了,全力找人就是了,其他没什么好追究的。
毕竟于公于私,叶灵昀也好,沈珩也好,并没有理由去杀明誏。
叶灵昀甚至在筹备大婚的当口,又带着人仔仔细细去找了一番。恨不得把永安桥那边的水都抽干了,愣是没找到关于明誏一星半点踪迹。
时间久了,大家都默认明誏不幸遇难。
是以,这厢吹吹打打,那边却在摆弄灵堂。
魏雪鸾替在闺房待嫁的叶灵晞最后整理了一遍凤冠霞帔,借着外屋来客的理由出了叶灵晞的房门。
“忠远侯府那边的路祭还没撤吗?”魏雪鸾拧眉问道。
“还没有。”孙妈妈说,“要不然我们绕开先前拟定的线路,不跟他们侯府撞上成吗?”
“绕!肯定得绕。”魏雪鸾说。
“得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地将张家女儿接回,同样地也得让寄和将晞儿好端端地迎回去。”
这个明慎,好巧不巧,偏偏挑着大婚的时候设灵堂,明摆着是给叶府寻晦气。可把张令仪的母亲容夫人给气得够呛,甚至嚷嚷着改日再嫁。
奈何这边是司天监看好的日子,叶灵昀迎娶张令仪,沈寄和迎娶叶灵晞,本是喜上加喜,被明慎这么一闹腾,众人心里都憋着苦闷。
都是朝中大员,来贺的众人哪儿有这边贺喜那边奔丧的道理。
实在难堪。
“夫人稍安勿躁,小姐马上出门了,想必老爷从宫里回来便有对策。”孙妈妈只能这么劝慰着。
屋内,叶依依和秋石忍冬正为叶灵晞换衣梳妆。
沉甸甸的凤冠压在叶灵晞头上,围绕着她的几个婢女们莫名都红了眼眶。
镜中的叶灵晞柳眉星眼,杏脸桃腮,艳丽繁复的装束也没能将她的美貌压下去分毫。
世间再光彩夺目的物件儿,在叶灵晞身上也终归只是个点缀。
都是一道长大的情分,如今眼看着叶灵晞即将换了身份,她们也要跟着离开从小生活的叶府,心里皆不是滋味。
叶灵晞扭头对一样眼眶发红的叶依依说,“以后我不在府里,还劳烦你多加照料祖母和母亲了。嫂嫂是名门闺秀,十分好相与,你和她相处便知道了。”
叶依依点头,“长姐放心,我一定好生侍奉长辈,配合嫂嫂行事,万事护叶府上下周全。”
收拾妥当,外间沈寄和便已经率众人来亲迎叶灵晞出门。
福宁厅内,叶老夫人将自己手腕上通绿的镯子戴至叶灵晞腕上,并拿了金丝团扇塞入叶灵晞手里。
“祖母没有什么好叮嘱你的,夫妻两个磕磕绊绊都是正常,只要心往一处使话往一处说,就不怕日子过不下去。你是个聪慧的,祖母多说无益,只愿您同寄和两个人梁孟相敬白头相并。”
叶老夫人将叶灵晞的手握了又握,数度哽咽。
前世叶老夫人送叶灵晞出嫁,说的也是这些话。只是那时的叶老夫人不知,叶灵晞没有跟谁白头相并的福气。
彼时的一跨步,就是牵扯上了叶魏两家的命门。
如今,虽换了郎君,可想到明誏生死不明,叶灵晞到底心神不宁。
眼泪扑簌簌地掉落,砸在喜服上,叶灵晞重重向祖母和父母亲叩头告别。
这才随着四个大丫鬟的簇拥,一道往门外走。
周遭嘈杂,贺声连连,听不尽的吉祥话,燃不尽的爆竹声。
叶灵晞才出叶府门,就瞧见沈寄和着大红礼服备八抬大轿亲自迎她。
叶灵晞由沈府的妈妈们搀扶着入了喜轿,霎时间锣鼓喧天人欢马叫,众人都簇拥着迎亲队伍绕马行街外侧往沈府走去。
因为两家离得极近,没有这边出府那边便进门的道理,需得绕着十里长街走一圈完整的路,寓意着不走回头路。
叶灵晞从叶府出嫁,在十里长街上自然能碰上张令仪的出嫁队伍进叶府。
可这鼓吹喧阗之间,叶灵晞隐隐听见一些极其突兀的唢呐声音夹杂在其中。
还没来得及仔细支起耳朵听,迎亲队伍便停了脚步。
“忍冬秋石,”叶灵晞开口问,“可是忠远侯府?”
叶灵晞并不是不知道忠远侯府里王巧萍急着为明誏出殡的事儿,坐实了世子去世,侯府里很快就会再有一个世子。
忍冬秋石对视了一眼,只得开口,“回禀小姐,是侯府……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