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风和日丽是为寻常,可斜风细雨也并不少见。
昨日日间还春光明媚,到了半夜,就开始起风。眼见,细细密密倾洒的雨水,随着微风弄湿了一半走廊。
绿鹦晨起便冒雨将廊下的一众花草挪至廊下,正挪得有些许吃力,却瞧见叶灵晞出了房门。
“小姐,今日有些寒凉,当真要冒雨进宫吗?”紧随其后的忍冬问。
“昨日已奏请贵妃娘娘,当然要去。”
秋石也跟出门来,手里拿了件观音兜的披风。
“小姐仔细风凉。”
叶灵晞点头,正欲抬脚,又问道,“大哥哥可醒了?”
“沈少爷醒是醒了,只是……”
“怎么?”
“只是不到卯时便跟着老爷一同上朝去了。”
“大哥哥进宫了?”叶灵晞一愣,目光落在绿鹦怀里的那盆姚黄上。
随即开口,“绿鹦,把这盆花放去房内。其余的,去唤个小厮来搬。姑娘家少做这些体力活。”
还没等绿鹦应声,叶灵晞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栖霞园。
章华宫还是老样子,魏露华因昨日晚间着了风头疼得厉害。
又听说了辛纪棠同沈寄和的事儿,辗转了半宿。
叶灵晞见魏露华面色略有苍白,不由心疼道,“姨母保重凤体要紧,怎得又没歇好?”
魏露华牵过叶灵晞的手,“昨日万花会上那样大的事,圣上震惊不已,又何止是本宫一个人没有睡好。”
“姨母。”叶灵晞正是为此事而来。
魏露华焉能不知叶灵晞所为何事,否则一向不爱进宫的叶灵晞怎会冒雨前来。
“说吧。”
叶灵晞得了魏露华的首肯,缓缓将锦囊里的方帕打开。
“姨母可知此为何物?”
魏露华瞥了眼那残香,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但叶灵晞如此郑重其事地拿来让魏露华分辨其中必定有蹊跷。
魏露华托起方帕,将那残香放在鼻尖闻了闻,一阵猛烈的甜腻气味袭来,魏露华不由大惊失色。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此物大有蹊跷对不对?”叶灵晞问。
“这可是合欢香。”魏露华面色复杂。
“敢问姨母,何为合欢香?”
“合欢香乃前朝一擅香料的妃嫔研制而成,目的便为笼络君上媚色侍人。长久使用,日渐沉迷,有成瘾之症。
可这香奇就奇在,当寻常香点燃倒是没有那样大的作用。但倘若配着一味冷香,一起吸入才有让人体热躁动神志不清之症状。”
“冷香?”叶灵晞蹙眉。
“那冷香遇水则化,附着在人体肌肤之上,防不胜防。否则也不会有皇亲贵族中此损招。”
难怪。
叶灵晞闻言眸光里尽是冷色。
魏露华不免问道,“但是这合欢香早已被列为宫中禁物,你又从何而来?”
“姨母,实不相瞒,此物是我昨日趁乱在长公主待过的抱厦内顺手取走的。”
“什么?”魏露华目露狐疑,“难道说……?”
“姨母猜想的不错。”叶灵晞脸色一沉。“大哥哥正是着了此物的道。”
“可是长公主何必做这样自轻自贱的事情?”
叶灵晞心中有答案,可是怎么解释长公主非沈寄和不嫁的事儿她也不知。
前世,辛纪棠想要出降沈寄和的缘由,叶灵晞并不十分清楚。
只以为是辛纪棠在传胪大典之上,对沈寄和一见倾心。而长公主之尊,令她势必要挑这世间最为出众的郎君配。
金榜题名,驸马都慰,甚为相配。
可奈何沈寄和不愿意,辛纪棠更是觉得羞愧,竟然自戕于宫中。
虽然后来并无大碍,可沈寄和不愿做驸马之坚决,就是皇帝也无可奈何。
自古便没有因此事降罪新科状元郎的道理。
今世,叶灵晞却没想到,辛纪棠竟赌上自己的清白也得拉沈寄和下水。
这份喜欢,只怕不单单是一见钟情那样简单。
“娘娘。”
二人沉吟之时,女官站在帘外禀报。
“何事?”
“新科状元翰林修撰沈大人,跪于东华门外请罪。”
“请罪?请什么罪?”魏露华惊诧不已。
“长公主要求出降沈大人,沈大人不愿。跪罪东华门,请不敬长公主之罪。”
“长公主呢?”
“长公主殿下如今在延庆殿。还有诸位大员。”
果然是东华门。
叶灵晞望向外间仍旧下个不停地雨水,原来前世的疾风骤雨依旧没能躲得过今朝。
沈寄和若是愿意尚娶辛纪棠,前世的沈寄和就尚了。
前世不愿意,今世也不愿意,辛纪棠用如此手段,只怕也是枉然。
延庆殿里,永徽皇帝眉头紧锁。
一边是堂堂嫡长公主,一边是新科状元郎。
从前朝立场来看,长公主嫁谁都好,就是不能嫁一甲前三人。
只因为郢朝立朝的祖宗法里就有“宗室不领职事”的铁律。
而这一甲前三人,可谓国之栋梁,必将效力于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