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的视野里,只见两位穿常服的修士架着一位修长单薄的黑衣少年,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殷红的血浸湿衣衫。
李师兄以灵气探入少年灵脉,漫不经心道:“啧,杂灵根。”
渐渐地,李师兄皱起眉头,惊疑不定:“如此浩瀚的灵海……竟只是练气期。”思索片刻,又道,“也罢,找人盯着收拾干净,喂颗回元丹。血淋淋的倒了师尊胃口。”
“咱们师兄弟这回运气不错,这批货有两个堪用的。“圆脸修士笑眯眯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里头这个资质最好,模样也漂亮,嘿……可惜是个神魂不全的傻子。”
李师兄嗤笑:“一个炉鼎罢了,有什么可惜的,师尊用着合适就好。”
话音刚落,原本气息微弱的少年倏地抬起头。
昳丽的面容上嵌着两丸黑沉沉的眼瞳,肤色极白,眼睑下方生了一点红痣,连侧脸的血污都美得惊心动魄,像只游离在浊世间的艳丽恶鬼。
他闪电般扼住了李师兄的脖颈。
“嗬嗬——”李师兄艰难抽气,浓烈的死亡危机从背脊窜起。
几人七手八脚,连拖带踹才将少年拽开。
靠在门边的时间稍长,设下的禁制将要生效时,云青岫后撤了一步。
她没看见接下来的一幕。
少年被四个筑基、金丹期修士反折双手压在地面,但仍冷冷抬头,用近乎森冷瘆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李师兄。
门外一片混乱,李师兄暴跳如雷,修士们极力劝阻。
安静下来已是一炷香以后,李师兄似乎出了气,心情好了些许,与圆脸修士继续畅谈。
“啐,他爷爷的,性子太烈了!还是傻子好,玩起来听话。等师尊玩腻了,我就去讨来。”
“嘿嘿,咱们可以一块……”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云青岫毫无波澜听着,边喝水边梳理方才从谈话中得知的线索。
首先,如她一般被当做炉鼎抓来的人,飞舟上还有不少;其次,今夜李师兄口中的师尊会露面;最后,原身是个神魂不全的傻子,那这具身体天资出众却没引气入体便合理了。
素白的指尖缓缓摩挲茶盏,云青岫睫羽低垂,眸光深深。
…
金乌西坠,暮色欲颓。
垂眉顺眼的侍女持灯而入,琉璃灯上嵌有聚灵石,融融亮起,点亮暗沉内室。
侍女将灯放在水镜前,沉默迅速为云青岫梳洗打扮。
镜中人与她原本的脸有三四分像。
眉目清冷,似皎皎月色,不受尘垢,唇上的胭脂与红纱薄衫平添几分瑰丽艳色。
云青岫安静扮演一位神魂残缺的傻子。
直到最后一丝天光被夜色吞食,侍女拉起她向外走去。
云青岫显得顺从,只是层层叠叠的裙摆忽然绊住脚下,不慎踉跄,手扫向了琉璃灯。
“砰!”琉璃灯的残躯碎了满地,内室陷入暗沉。
侍女连忙拽住跌倒的云青岫,顾不上琉璃灯,见她没有受伤才长松一口气。
只是一盏最寻常的琉璃灯而已,侍女皱了皱眉,并不想与傻子计较,拽着人去往飞舟上最为宽敞奢华的居室。
云青岫不动声色握住了掌心的聚灵石。
这是她自重生后第一回踏出门外。
远处依稀可见城池灯火,果然是西洲兑泽边界。与她一样被被放出来的人不少,粗略一数有十多个,都身穿红衣,腕间解捆着泛着灵光的绳索。
缚灵绳,能封灵海灵脉。
或许因为原主是个还未引气入体的傻子,缚灵绳没用在她身上。
室内,满屋暖香,旖旎勾人。
长榻上紫衣男子懒散支起半身,金冠束发,双眸轻眯,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扶手。属于元婴期的威压潮水般铺开。
“师尊,这批货里有两个出挑的。”李师兄忍着压迫感,指了指云青岫的方向,恭敬道,“她就是青山宗送来的云秀。”
随后,他轻轻抚掌,两位修士抬入一个黑布罩着的笼子。
黑布落下,巨大布满尖刺的玄铁笼子静静伫立。
一团单薄的黑色身躯锁链加身伏在笼中,一动不动。
忽然,笼中身躯微微一动。
沉重锁链下,少年缓缓仰起头。
肤色如雪,黑瞳似墨,衬得眼睑下方的红痣愈发夺目,苍白脆弱又美得摄人心魄。
黑瞳精准捕捉到云青岫的身影,离得不近,但他甚至能看清唇上一处未完全化开的胭脂。
李师兄暗中剜了少年一眼,面上依然恭敬:“师尊,此人灵海浩瀚,但性子太烈,不好驯服。”
四长老半阖的眼眸睁开,如鹰隼扫视室内的十余人,在云青岫身上略略停留后,定定落在笼子里。
他赤足下榻,踩过榻下跪俯的光滑脊背,朝笼中少年缓缓走去,“我倒要看看,性子有多烈。”
合欢宗弟子视若无睹,早已习惯四长老将炉鼎当物件用的态度。
但被带来的这群修士不同,他们大多出身小宗门,从未接触过此种世间险恶,不少人满脸惊惶。
云青岫掌心轻拢,静静看着,与摇摇欲坠的年轻修士们格格不入。
四长老走到少年面前,肆无忌惮打量一番,然后蓦然打出一道雷咒。
紫光滋滋间,冷汗顺着少年的鬓角滑落到苍白下颌,一滴一滴坠入地面。
他垂下眼,一声不吭。
“你们到底是哪宗邪修!这样强掳正道修士折辱,就不怕仙盟清算吗!”
一位清秀修士再也忍不下去,怒然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