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角色更加真实，虞则清在组这几天能不走就一直坐着轮椅。

小山村路窄，山里很少有平地，沙土、石子才是常态，有时候一块突出的石头都会成为轮椅难以跨越的坎。

入了冬，冰冷的寒风和冰雪让他的行动更更加艰难。想要演绎高兴长年困在轮椅上不能动弹导致的肌肉萎缩，他在近期还需要再瘦八斤。

何瑞雨是一个外表普通而内心脆弱不安的角色，以往的恶女角色还有妆造和极端人设可加持，这类内心戏复杂的角色是她头一次接触，临开拍之前没少找虞则清讲戏。

虞则清带她对过几次剧本，两个人没有什么直接接触的戏，两个人隔着电脑交流之后，还是要面对自己的生活。

虞则清建议让她多和饰演父亲的演员接触，女孩这个不靠谱的爹是造就她心里疾病的罪魁祸首。

为了让陈砚更好入戏，扮演何瑞雨父亲的演员在对戏的时候找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直接在何砚面前演起来。

他时刻质疑打压着何瑞雨的自信心，将她的工作贬的一文不值，再以她目前的困境盖棺定论女儿失败的一生，最后催着她嫁给自己朋友的儿子，告诉她这样的男人已经是她这辈子的天花板，别不知好歹。

陈砚顺着剧本进行反抗，老演员突然暴起开始砸东西，叫骂声和碎裂声不断从屋中传出，最终承受不住的陈砚夺门而出，眼泪糊了一脸，捧着剧本的手都在颤抖。

导演看着她惊慌又麻木的眼神，临时决定让老演员在私下和陈砚接触的时候也用这个人格。

本来就把女演员吓哭的老演员还挺不好意思，还是陈砚劝他这么做，就算都是为了戏，这才最后让人答应。

“没想到陈老师真能顶住，这都开拍半个月了，温老师对陈老师真没什么好脸啊。这不，还让陈老师又是买咖啡又是吃红烧肉的，这大冷的天陈老师还要给他跑腿，不做就劈头盖脸的骂，说什么生了个没用的闺女除了浪费钱两口肉都吃不到。”

“可不，这两天我给温老师化妆时候我都怕……”

“还好温老师对咱们不这样，你说还真有这种爹啊，什么儿女摊上这种爹能好啊。”

“是啊，这种父母多得是，哎，生个孩子把一辈子的怨气都压孩子身上，谁不生病啊。”

虞则清听化妆师议论着，心里也挺配佩服这个女演员。

从电视剧演员转型不容易，尤其之前同类型角色接触多，演戏套公式的痕迹很重，小毛病多，能为了角色做到这些真令人敬佩。

他想起《冲入》的时候易怀宁也是一身的小毛病，没什么天赋后天更没有培养，就靠着一股子莽劲儿咬着牙跟上来。

那些玩票的能别甩脸子加戏改词就能在热搜上吹三个月的敬业，他始终对聂晨的人生保持虔诚，没有过度消费，演完戏又回到了自己的舞台上。

小狼崽子似的，咬住想要的从不松口，虞则清出神的想着他的男朋友。化妆师们还以为虞则清在听他们说话，只当是虞则清也很认可陈砚。

《学飞》的第二期播出了，磕虞易甘蓝的网友多了起来，他们在节目中有意无意的接触都会被放大解读，片段截取加上抒情音乐反复慢动作播放再做成小视频，绝美糖点就这样诞生了。

切入小号丝滑进入超话，易怀宁开始扒拉精品产出录屏分享给虞则清，反复强调千万不能点赞，他时刻害怕虞则清懒得装直接大号点赞，那个场面他可不敢想。

消息发过去很久没有回音，这几天虞则清拍戏正忙，失联的时间并不固定，易怀宁就当树洞，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算。

熬着大夜拍的戏，正是陈砚大晚上找醉酒父亲的戏。

小时候何瑞雨经常跟着妈妈一家一家饭店找那个醉酒不归的爹，妈妈走了以后就剩她在夜里找人。

外面下着雪，醉酒的爹耍混走的摇摇晃晃，脚下一个不稳两个人摔向湿冷黑污的雪中，她一边努力将两个人扶起来，一边听着父亲嘴里的咒骂。

弱小的身体撑不动一个成年男人晃悠了几下她爸低头吐了一地。

她混着一身的脏污将父亲扶回家，小心洗着羽绒服上的泥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能破了一个洞，里面的绒已经跑了一半。

终于崩溃的她抱着衣服在卫生间哭出来，她用手紧紧捂着嘴压着声音小心不要惊醒已经熟睡的爹。

这段戏对于陈砚来说不简单，在绝望中的崩塌不能表现的过于愤怒，哭到全身发抖的她被导演叫到一边冷静一下情绪再来补几个镜头。

已经脱力的陈砚靠着椅子低着头，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对父亲这个角色的痛恨是下意识的，酒醉的爹一双腿像棉花一样使不上力。

湿滑的坡道她扛着父亲用尽了力气往上登，刚才脱下湿透的鞋暖脚，才发现脚指甲已经开裂。

有人敲门，陈砚将毯子拉起来，虞则清进来了，随之飘来了阳春面的味道。

“虞老师您还没下班？”陈砚强打着精神挤出一个笑脸。

“嗯，我们组也熬着呢。来，小齐带的宵夜，这几天熬着大夜辛苦，就别太在意体重管理了。”

陈砚看着眼前包的厚厚的碗没有拆开的心情，她提起精神感过虞则清，眼神透着深深的疲惫，可虞则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知道你现在吃不下，甚至看到吃的还会觉得恶心。但我建议你去打断一下现在沉浸在戏里的感觉，不想吃东西就下个游戏来玩玩，或者跟朋友聊天，上个网买买东西。干一些让你觉得和戏里能割裂开的事儿。”

陈砚点点头，攥了攥冻的青白的手指，“好。”她演戏多年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从戏里出不来必然影响下一组拍摄。

“刚才导演让你歇一歇就是提醒你，感情太过了。可能这段时间你和温老师相处多了这种痛苦对你来说很熟悉，但对于观众来说很陌生。你需要带着观众一起感受，不能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面只顾着自己感动。”

“好，谢谢虞老师。”陈砚道理都懂，她将毯子拉下肩膀，努力解开阳春面的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