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嬴政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她还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嬴政帮她处理一点琐碎之事。
俞也要求道:“帮我杀一个人。杀了他,我帮你出城。”
她说完不管嬴政的反应,蹲下身整理从竹篮里散落出来的绢布。原本光洁的绢布被暗巷肮脏的地面染上污渍,显然很难再卖个好价钱。
这下回家后又难逃一顿毒打。
——
两刻钟后,俞家附近。
“你要杀自己亲父?”嬴政好看的眼睛里充斥着玩味,“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举。会遭天谴的。”
俞也:“昔日公子成将其父赵武灵王围困于沙丘宫中足足一百多日,致使赵武灵王活活饿死。连看重礼义的贵族都敢弑父,我又怕什么?”她的语气加深,“更何况,他该死。”
嬴政从俞也眼中看到深切刻骨的恨意。她没有讲原因,他也不想问。
她说得对。父女相残、母子相杀,这不正是贵族里常见的好戏。哪怕是他自己也......
嬴政攥紧匕首,喉咙里涌起痒意。思绪在这里顿住。他不再想下去,转而对俞也道:“你把他诱到无人处,我来杀他。”
相当干脆的提议,却被俞也否决。她摇头:“那样会引起注意。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她对嬴政道:“你晚上在护城河边那个沽酒的商人家附近等我。不需要你动刀,只需要你出一点力。”她瞥见视野里那个时刻不停息的滴答滴答的系统倒计时器,对他保证,“事成之后,我立刻随你出城。日出之前你没踏出城门,我随你处置。”
俞也这个承诺许下的十分诚恳——反正如果不能送嬴政出城,在被他处置之前,她就会被系统灭口。
在这种态度下,嬴政没有注意到,她悄悄地将“送你出城”的说法变成了“随你出城”,只是颔首表示许可。
临分别前,俞也向嬴政要了一串钱。准备妥当,她转身欲走,却听见脑内响起丧钟声。
“秦孝文王薨了。”系统告诉她。
秦孝文王继位三日而亡,很快,他的嫡子异人就会继位。身为异人的儿子,嬴政身份的重要度瞬间抬高一个阶。
俞也看着眼前小小年纪已隐隐有龙章凤姿的少年,心中所想就如同吕不韦在邯郸城见到身为质子的异人时一样。
奇货可居。
吕不韦能通过投资本不受宠的异人,使他自己从当今社会底层的商人一举跃为强秦的相国,改变了命运,将自己的名字牢牢篆刻在史书之上——那么她也可以。
嬴政,如果我说自己早就发现了你的尾随,是有意踏入那条人迹罕至的暗巷勾你出手——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俞也边想、边敛下眉目,别过嬴政,提着竹篮里被弄脏的绢布和钱币回到家中。
“啪!”
果不其然挨了一顿毒打。
俞父扭曲着厉鬼似的面容,对俞也吼道:“我养你有什么用,赔钱货!卖个布还能把布弄脏了,你个贱胚子,今天明天都不许吃东西!”
本来也没用你养过。家里的钱不都是俞母、以及她和李信两个小孩挣的?至于吃的,更是有一顿没一顿。他们的钱,大都被俞父拿去挥霍了。
俞也心中充满不屑。但她面上只装作怯懦模样,哀哀地求饶,以期赶紧把这出戏演完。
接下来,果然就如她的剧本所设计那样,俞父拿着她“不小心掉出来的”、“从她平时做工的商人家得到赏赐的钱”,扬长而去。
按照俞也对他的了解,他首先会去市井之中斗鸡走狗地赌上一番,等钱输得差不多了,就会去俞也“无意中说出的”那个护城河边新来的沽酒商人家中买酒,然后醉生梦死。
俞也去了解过,新来商人家的酒烈而香醇,俞父初次接触,一定会喝得烂醉如泥。等他迷蒙着醉眼走过护城河边......
就是她和嬴政下手的时机。
计划好了,俞也却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刚刚她弄脏绢布给了俞父发火的契机,下手极重。俞也毕竟只是一个九岁小女孩的身体,被他打得眼冒金星,一时竟站不起身来。
她撑着旁边的地面,艰难地想要支起身。然而这下反而触动了掌心刚被打出的伤,她朝下摔去,心想这回脸着地,怕是要摔个大的——
下一秒,俞也摔进了一个瘦小但温暖的怀抱里。
衣料上传来阳光晒干的暖洋洋的气息。
俞也抬起头,看见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少年本来清亮的眼神里,此刻充满着毫不作伪的关切和焦急,燃着如野火一般的愤怒。
她随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到自己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
“我没事,不用担心。”俞也安慰道。
李信看着她皮肤上的交错的伤痕,心口泛起一波滚烫的炙热,灼烧得他快要呕吐。他努力压抑下去那股快化作利刃从嗓子里吐出来的愤怒,抱着她,低低发誓。
“我一定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