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子已经出了,去看看也无妨。段怀容策马紧随秦独,往小皇帝的猎场而去。
方才临近猎场,便见了几层攒动的人头,隐约可听猛虎咆哮。
待人群惊慌散开,正见一只白额大虎直扑小皇帝,张嘴便要咬下血盆大口。
几支银枪长剑刺过去,大虎跃身怒吼骇人,一爪挥去木杆折断、剑柄脱手。
这只虎格外的大,身姿雄壮非一般可见。身上刺着的几支箭随着抖动掉落,只留下点点血迹,看着不痛不痒。
地上已然遍布羽箭,想必是射杀多次了。现在怕射箭伤了小皇帝,才上了近战短兵刃。
段怀容勒住马匹,准备在人群外围观望,不涉入其中。
可他身边一阵疾风掠过,秦独丝毫没有停下之意,纵着黑马如雷电霎时奔出几丈,直冲人群。
那猛虎不是常人可敌,段怀容的心紧了一瞬,欲言又止后却只剩了张望。
人群混乱,黑马铁蹄踏过之处尘土飞扬,秦独单手勒了缰绳,孤身闯入混乱中心。战马腾跃前,他俯身夺了一士兵手中的长矛,惊的几人四散让出道路。
小皇帝滚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挣着向前爬。大虎猛跃,血口衔住了小皇帝的领口,下一刻就是咬断脖子。
哭喊声和虎啸声交杂着。
千钧一发之际,秦独纵马越过小皇帝上方,黑影霎时笼罩了猛虎身躯。他反手刺出长矛,在猛虎喉间转动一瞬。
猛虎嘶吼一声甩头后退几步,明显被刺痛惹怒。
黑马铁蹄落地,踏踏生风。
秦独扯着缰绳横身在小皇帝之前,目色凛凛直面猛虎。
旁人都在惊惧后退,唯他横枪立马,一身无畏凛然之气,仿佛可退阎罗阴兵。
远处,段怀容望着与猛虎对峙的人,暗暗倒吸一口气。
果然是纵横疆场十年的雷霆将帅,杀伐之气陡然升起,又有气逾霄汉之势镇定四方。
连猛虎吼声都低了些,只是精目凶光怒视,伏低身姿徘徊伺机而动。
秦独,当真当得起独胆枭雄之名。
段怀容脊背泛起说不出寒意,他不敢想象秦独如果得称心之势,会怎么样以一己之名威慑天下。
秦独与猛虎周旋,忽的他刺出长矛,却被猛虎一口咬住猛地甩动。
他借势翻身落马,向反方向施力咔嚓一声折断木杆,以木茬为刃,掷向猛虎。猛虎鼻眼较为脆弱,受击后退了几步。
秦独落地的一瞬,段怀容几乎浑身都在紧绷发冷,下意识抖了缰绳。
他座下战马险些误认了号令,一跃而出。
不知为何,他的心颤着,竟为秦独的一举一动所牵扯。
他担心秦独下一刻被猛虎扑咬,担心秦独的安危。
段怀容忽然发觉他对秦独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担心…
当时在岭州运河上,秦独冲上大火的客船他没有这种感觉,从客船纵身跃入河水他不担心。
甚至在冀州时,秦独率兵深入敌军腹部,毫无消息时,他也没有担心过。
可此刻,段怀容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收缩,是害怕秦独出事。
他下意识缓缓抚住自己的心口,感触这这份全然不在他意料之内,又不知如何安放的情绪。
缓缓的,马匹踏动马蹄向前,载着他一步步临近那片混乱。
马都是通人性的。
这次,段怀容没有勒住缰绳,任白马向前,走向自己担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