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司机驱车来到了对方公司的地下室,整整三个小时、她没说过一句话。女孩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尾轻盈的蝶,她会煽动着蓝色的翅羽掠过走廊和玻璃,最后蹁跹地降落在爱人的掌心——
断掉了。或许是触角,或许是心跳。“我们得谈谈。”她打开车门走到那终于结束工作的女人跟前,直觉告诉她自己脸上没什么好表情,“为什么又开始疏远我?总不可能还是因为那件事吧。”
对方一顿,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她的名字:“阿楚……”
“我那天的话你一个字没听,对不对?”
顾明莱没应,只是偏过头去看着远处亮起的车灯:“我那天喝醉了。”
“别告诉我你的脑子也喝坏了。”
“阿楚——”
“莱莱。”她定定看着她,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似的:“你在害怕吗?”
女人眼睫一颤。
“你不相信我吧。你觉得自己还会像从前那样杀死我、是不是?你退缩了。你又要像从前那样推开我了吗?”
“我不是……”“那你给我一个解释。”
怎么解释。名为死亡的循环。毒杀。钥匙扣。见鬼的命运。坠楼。草莓饼干。窒息和恐惧。蓝摩尔福蝶。黑魔鬼。心疼的情绪。烛光晚餐。拥抱。奶油巧克力。吻。眼泪。婚礼。喜欢。爱。
属于她们的第八件小事——
“我只是,不想再让你受伤了。”
这样离奇地死亡,又这样狼狈地出现,让她的爱与恨都失了立场,连责备也临阵倒戈,让冷漠也无处安放……明明都知道会难过了,为什么还要傻傻靠过来呢。
你应该活得很潇洒才对呀。你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才对呀。可你曾经那样痛苦、痛苦到了我无法忽视的地步——
楚惊蝶终于肯笑出来了。她想哭,想像个疯子一样没有理智地大吼大叫,想敲锣打鼓让全世界的人知道这儿有个自顾自为别人两肋插刀的傻瓜、可是她做不到。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只知道这份委屈在对方悲伤的注视中变成了不知好歹的胡闹,她变得好难过好难过。她感觉自己像个什么都没准备好的白痴,两手空空就这样被宣告世界进入了末日……真荒谬呀,她情不自禁地呢喃着,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吗?
“我没有。”
“你很清楚你有。”
“顾明莱,你在责怪我。责怪我为何如此不顾性命地闯进来,责怪我为何如此不知轻重地将一切坦白,怪我如同怪这世界剧情的同谋与主宰——咳咳!咳!”
【警告……任务信息泄露……警告……】
“阿楚,我只是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别过来!”
楚惊蝶猛地后退几步,痛到哪怕不堪重负地捂住了心口也还要腾出一只胳膊来横在两人中间:这太可怕了。只是因为拥有了一部分的我,你就要对全部的我发出审责了。
“所以你果然希望我顺从这一切吧?”她苍白地笑着,有泪水从眼尾落下来了:“顾明莱,你希望我变成一个为了保全自己而坏事做尽的混蛋吗?”
“我——”
“别骗我。如果你骗我我们就彻底完了。”
“……是。”
“那你要求我这么做吗?
“不。”
哈哈哈。哈哈。哈。楚惊蝶几乎要弯下腰来了。到底要怎么去做、还要去怎么做、怎么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一个两全的结果——蝴蝶终于在海浪里淹死了。心脏正在以每分钟十万次的频率抽搐着,她却忽地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人拽进了车里、她早就看到她掌心的创可贴了。
“那就想象我会就此幸福吧。”女孩愤怒地笑着,隔着窗口将药膏狠狠扔了进去:“如果你觉得这样我会更好过的话。”
“阿楚——”“送她走。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掉头。”
引擎声盖过了那越来越远的嘶吼,任务员重新抹去了脸上泪痕。“六六。”她的声音冷冷的、她知道这事儿该有个了结了,“帮我订一张机票,去哪儿都好。”
【……现在吗?】“现在。”
系统默默应下,顺便把她的敏锐度也调低了:快穿局那帮狗东西也只会用这种手段压它的宿主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楚惊蝶的灵魂咬牙颤抖着,反正都是要痛一辈子的。
五年。十年。她的有生之年。
——顾明莱,我给你个一览无余的坏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