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楚清歌翻看着手中的报告,在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酒气时皱紧了眉头:“你知道我最讨厌不诚实的孩子。”
楚惊蝶咬了咬舌尖。她这几天都在忙着清理自己的交际圈,为了从那帮毒瘤中脱身她差点把自己折进去——毕竟应酬总免不了喝酒——到了楚清歌眼里却只是鬼混。你到底有在乎过我的死活吗?她无声嘲讽,反正在对方心中自己永远一事无成。
“站住。”
报告被甩在了脚边,被喊住的人不情愿地停住步子,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瞳孔一缩:密密麻麻的赫然是她一整天的行踪,精准到每分每秒甚至附带照片和文字记录。
“……你监视我。”
“楚清歌,你又监视我!”熟悉的窒息在字里行间流窜着,不知是愤怒还是难过:“我难道是你的狗吗?”
女人一怔,像是被那冷厉的言语刺伤,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拉楚惊蝶的手臂、她实在是习惯了以极端强势的姿态去围剿对方的一切——“够了。
“我累了,你自便吧。”女孩无力地、愤恨地后退了几步:“反正我去做了什么……”
“你都知道的。”
眼睛肉眼可见地红了。
【楚清歌有双很漂亮的眼睛,楚惊蝶很久之前就知道。只要这双眼睛能后长久地注视自己,她想,那我便能在暗无天日的痛苦里苟且偷生。】
“抱歉,我只是害怕你受伤……”
【若是有朝一日这双眼睛能为我卷起怒色、艳若桃花,甚至是像现在这样彷徨不安、举棋不定,那么楚惊蝶相信,自己愿意为此付诸生命。】
“你一个晚上没有回来,我很担心你……”
【但那的确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阿楚……”“楚清歌,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以为是?”
楚惊蝶看着她,近乎冷漠地看着她。隐忍的独白被拼死地咽下去,或许有挣扎,或许有不甘,但确实找不到那曾让人浑身发抖的爱恋了。
这不是我的妹妹——那一瞬间,楚清歌怔怔地想——这不是那个对我怀有不可说的孩子。你在说什么呢?她不稳地上前几步,阿楚……
楚惊蝶有些站不住了。她胃疼得厉害,还没来得及动作被人慌张地拦腰抱起、而目标直奔主卧。温和的阳光从尚未紧闭窗隙渗进来,可楚清歌的房间漆黑、冰冷、只有她是唯一的热源:一如幼时惶惶无依的凄楚。失怙的少女惊怯地依偎在姐姐温暖的怀中,她憧憬钻石的光芒,也因它的锋利受伤。*
医药箱在地板上拖拽着,在看清那一排排熟悉的闪着冷光的针管后,任务员心跳都暂停了——
“不害怕,只是镇静剂而已。你不觉得自己今天太冲动了吗?”
冲动个鬼!楚惊蝶用力甩开了她的桎梏,尖锐针头在掌心刮出一道惨烈的痕。沉重的脚步追在身后犹如催命符,她挣扎着向外冲去,刚握住把手就被翻过肩膀押在了门上:“嘶!”
“跑什么?”楚清歌握住她细瘦的腕,眉间折痕不知是心疼还是残忍:“听话。姐姐怎么教过你的?”
不要抗拒我,不要逃避我。
——我只有你一个,所以别离开我。
空气静默,良久,楚惊蝶垂下头来。
“……讨厌你。”
女孩双臂交叉挡住她横过来的胳膊:“楚清歌,我讨厌死你了。”
红与红染在一起,被人掐出了血楚清歌没什么反应,这几声讨厌却让她烫伤般卸了力气。别哭、别哭。她哆嗦着擦去女孩颈后的冷汗,眸底是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凄楚——
楚惊蝶不喜欢这个姿势,就像她不喜欢自己的无能一样。她从不是什么软弱的人,残酷的家庭环境让她不敢轻易露怯,可楚清歌不一样。
她的眼泪总能在姐姐那儿换到些什么,香水、珠宝、销量跑车……从前她把这归咎于楚清歌心软,后来她明白那是因为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只愿用身外之物打发她的痛苦。
那么现在,她不再、也不想用泪水博她同情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她再次陷入了沉默。熟悉的沉默消退了让楚清歌无措的割裂感,可她却疑心自己被抛弃了:被那个鲜活的、热烈的、敢爱敢恨的楚惊蝶抛弃了。
此刻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
“伤口,别忘了处理。”迟疑到最后,她这么说:“抱歉,今天是我莽撞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望着楚惊蝶离开的背影,她忽然听到脑海深处渗出这样胆怯的声音。晦涩的情绪终于在心底生出了根系,她却只能看着、就这样看着,目不转睛。
阿楚。阿楚……
幼时轻而易举悬停于掌上的蝴蝶,如今怎么会这么难捉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