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即使是深夜也是亮堂堂的,火烛点满了地面,映着柱子上房梁上镶的金子,满屋都是金光。
“客栈有人动手了?”孙老爷正躺在书房小榻上,得到仆役肯定的答复,呵呵大笑:“好好好。”
区区蝼蚁,也敢与他抗衡,他孙必富费尽心思走到现在这一步,任何人都别想挡他的路。
龙窟岭的人动手还挺快,不过太急躁都是一群莽夫,轻而易举地被他耍了。赵岭云那个蠢货,满眼都是他那个弟弟,妇人之仁,兄弟不也有自相残杀的,以他来看,赵岭云迟早死在他那个弟弟手上。
几个侍女跪下来给他揉脚捏肩,他很胖,身上肉厚实,侍女的手捏的酸痛但不敢慢下来一分。
一个侍女把葡萄剥好取籽放到孙老爷嘴里,另一个侍女候在一旁。
“嗬,咳咳。”孙必富躺着给那个喂葡萄的侍女一巴掌,力道极重,把人扇到地上,接着从嘴里剔出一个葡萄籽吐到旁边侍女的嘴里。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连葡萄都剥不好,故意留籽,存心想噎死我。”
原来孙府门口的门夫迎上来,连忙叫人把侍女拖出去,原来的管家死了,他向来善于钻营,成功在孙老爷面前自荐,当了新管家。
“老爷别生气,小人现在就处置了她。”门夫凑上来讨好地笑,他长得尖嘴猴腮,笑起来十分难看。
孙老爷推开他的脸,一脚踹在他身上:“谁准你处置她,我是让你把她送到后院去。”
小侍女手指纤长秀气,长得不错。
门夫连连点头,不再往前凑免得再惹孙老爷晦气。
孙老爷顿感没意思,原先的好心情全被坏了,干脆将果盘一挥把人统统赶了出去。
“老爷我要在书房待一会儿,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孙必富挺着肚子到了一排书架面前,抽出来几本书,接着把手伸到书架深处,像是扳动了什么机关,这面书架轰然朝两侧打开。
里面竟不显幽暗,恍如宫殿一般,一截楼梯在尽处出现,蜿蜿蜒蜒的朝下蔓延而去。
他哼着小曲走进去,书架再次合拢。
楼梯向下,通向另一个“孙府”。
中央摆了一把摇椅,他躺上去拿起一旁的酒小酌几下,眼睛悠然地看向前面,仿佛正前方正放了一出好戏。
那是一面冰做成墙,一块块大冰块堆满了整面墙,像是一个个展示柜一样,里面放了些东西。
一块完整细腻光滑的人皮、一只修长莹润的脚……琳琅满目的摆放在上面,它们被低温冻着,还保持着生前的光泽。
他站起来,走到那边墙旁边,轻轻抚摸着:“你们感谢我吧,我把你们最好的样子保留下来,你们应该感恩戴德,如果不是我你们能从穷贱泥窝里出来吗?”
他眼神逐渐痴迷,把脸贴上去,但寒气太重,险些把脸皮黏上去。
兴致上来了,他想上去吩咐人再送来一个,自己拖着大肚子走到楼梯口,慢腾腾往上挪。
他是不敢让人在下面伺候的,毕竟他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关乎他身家性命。
像是乌龟,又像是青蛙一样的体态动作像是逗笑了谁。
空荡荡的宫殿里传来一声低笑。
“谁?”孙必富扭头,抓起墙上挂的一把铁鞭下来,鞭子呈现黑褐色,全是血迹干涸下来的痕迹。
“谁敢进来,出来出来!”他把鞭子挥得生风,打在楠木铺的地面上,登时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
“原来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啊。”那是一个低沉沙哑的男生,在宫殿里缓缓出现。
孙必富脸上浮出狞笑,拿着鞭子往声音来源去,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出现在他视野里,男人蒙着面看不清模样,跷着腿坐在那把紫檀木椅上,腿上横了一把银刀。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看见他那一眼,孙必富就知道自己要遭,悄悄转了步子,准备逃走。
铮——
一柄匕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扎进墙壁,匕首尾端嗡嗡摇晃,孙必富甚至感到刀柄几次打在他鼻尖上,他吓得瘫倒在地,若刚才再往前一分,匕首扎的就是他脑子了。
“跑什么。”男人站起来,笑吟吟地朝他走过来,“之前才通风报信要杀我呢,这么快就忘了?”
通风报信?孙必富想起来了,指着男人说:“你,你是那个收尸人,陈,陈……”
“陈从玉。”陈从玉接过他的话,在他面前蹲下来,“不说我了,聊聊你吧。”
“你叫孙必富,原名何二狗。二十多年前被继母卖到孙府,靠勾搭孙府主母扶摇直上,后来又狼狈为奸害死孙家家主,改名换姓,摇身一变变成家主弟弟成功夺得孙家家产,我说的,对不对?”
孙必富惊得睁大眼睛,连陈从玉握着刀蹲在他面前都顾不上害怕。这桩陈年往事,除了他几乎没有人知道,连带那个婆娘,也在他坐稳位子后一并除去了。
这个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从玉当然知道,毕竟也是挖了好几个坟的。
“没意思。”孙必富看着他脸色沉下来,接着站起说,拿刀的手也动了动。
他赶紧跪下来,手里的鞭子也扔到一边,知道自己必定打不过,他干脆也不反抗:“大侠饶命,之前这都是误会,杀你的事和我没关系啊。”
“都,都是那董天青,他和土匪素有勾结,必定是他通风报信。”
陈从玉脚尖把他低垂的头挑起:“我可没说这里头还有土匪什么事啊。”
他笑笑,拿起一边的鞭子说:“这可是你自己交代的,可别怪我,不是爱玩鞭子吗,那我陪你玩玩。”
“不不,等等,啊——”
陈从玉一鞭子甩上去,看着地上的孙必富像是铁锅里的肥油一样来回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