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平铮说话毫不客气,眼里的狠劲也让胡翠畏惧三分,可也只有三分罢了。她正在气头上,只记得自己的委屈和不满,良心和理智都要暂且抛在脑后。
“忘恩负义,令人心寒啊!”
于平铮这最后一句话刻意还带着些可悲可泣的无奈与心酸。
江游听着都有些站不住脚了,他虽然不清楚早年间的事情,但大概也知道他们是受过于家恩惠的,不然也不会有他跟于若出婚约的存在。
好歹是个读书人,脸面还是要的。
他忍不住伸手去拉胡翠,却被她一手甩开,语气粗俗道:“后悔了帮助我们,那你们就去地下找江家祖宗把东西还给你们呀。”
“有本事就去呀!”胡翠声音尖利,听着格外刺耳。
即便是在困苦的时候,她也是有脸面有尊严的,可现在呢?被人硬生生的撕下来踩在地下。所有人嫌弃厌恶的眼神都被她用眼睛深深记下。
她就是忘恩负义了又怎么样呢?接受于家帮助的江家众人,可不是她自己。
再说了,她儿子以后要是官运亨通,江家的所有人不都得承她的光吗?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江家。所以,不是她一个人的忘恩负义,是江家所有人,这锅别想让她一个人背。
于若出在后面默默叹了口气,心中奇怪三哥今日是怎么了,虽说他这人难搞,怎么这种情况下还说出这种话咄咄逼人呢?
不过,她这个未来的婆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于若出既不好出面打圆场,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吩咐好落秋去给胡翠准备热水和换洗衣物便要离开。
毕竟是来她家的客人,不管这个客人脾性如何,也得尽主家之仪,不能让人就那样离开。若是让人知道了,丢的可不只是胡翠一人的脸。
走时,于若出扫了一眼坐在胡翠身旁无所作为的江游。
胡翠大哧喇喇的拍拍屁股坐下,拿起一旁的茶杯就往嘴里倒水,动作豪放的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清脆声响,初进门时刻意捏起的夫人做派全然不见。
胡翠干脆利落的大声道:“我也不跟你们说废话了,我们母子俩今天就是来退婚的。”
噌——
伴随着胡翠坠落的声音,后间发出一声非常轻微的嚓过某种东西的声响,隐匿在黑暗中令人难以察觉。
于渐鸿在听见胡翠说退婚时,依旧面不改色,好似只是听见了哪个下人在跟他汇报今天天气真好。只有在听到那声轻微的“噌”后,才捏了捏手中的扳指。
于平铮脸上依旧挂着极轻的笑,身体向后靠着翻了个白眼。
而坐在胡翠身边一直胆颤心惊的江游,却顿时心定了下来,仿佛有万千潮水朝他涌了过来,将他托举起来,去够星河间的日月。
是啊,跟自己的功成名就相比,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何况也只是一个有些姿色的商户女。
不值得。
划破的衣料晃晃悠悠的坠在于若出的衣裙上,孱弱如蝴蝶透明的薄翼,被生生撕碎。
于若出愣愣的站在原地,周身空无一人,如同回到了雾龙山北面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冰天雪地。
原来,今天这场闹剧纯是因她而起。
可于若出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胡翠为什么那么强硬的要退婚?
胡翠同样身为女子,难道不知道她被退婚以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吗?
一股无力的揪心感深深束缚住了于若出的心脏。皎洁的月光透过门窗撒下,落在她身上,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一道影子。月光是那样的白,笼罩在她身上安抚着,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和煦。
“理由就不用我说了吧。”胡翠看向于渐鸿,语气轻飘傲慢,“于若出德行有亏,不堪为我江家儿媳。”
“哦?”于渐鸿缓慢抬眼,眼神中带着强盛的压迫感,声音低沉有力,只一个字,胡翠的自信便被击溃得七零八碎。
可胡翠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她移开眼,继续道,声音却不似前一句自信有力。
“她被贼人撸到山上一夜的事情,全平缙城的人都知道,我们要退婚也是事出有因。明天我们便到公廨把这桩婚事取消了,也不耽误双方各自婚配,怎么样?”
“我不同意。”
所有人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人身着紫色长袍,汲汲拾阶而上,身姿颀长俊雅,芝兰玉树,宛若从月宫上来。风吹动他颈前雪白的狐狸毛,他清朗的面容渐渐清晰。
江沉年。
怎么会是他?
于平铮俊眉轻佻,眼神转向了于渐鸿。
于渐鸿只是定定的瞧着江沉年,眼神中是昏暗不明的情绪。
于若出躲在屏风后偷偷瞧江沉年,他神情淡然,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呼啸的冷风似乎不能侵袭他半分。
于若出再次觉得他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