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若出走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街道,每个人都认真而忙碌。
落日的余晖笼罩在于若出的肩头,眼睛亮晶晶的,深邃而坚定。
我一定抓到你!
到了于家门前,却见大门紧闭,令人敲门,只隐隐听到了门里下锁的声音,却不见人出来。
于若出心下有些疑惑。舞芝率先上前开道,把于若出护在身后,任七抬眼看向光秃秃的房梁,略微思索,在推开门的瞬间把舞芝拉到一旁。
于若出眼前豁然开朗,瞬间,烟花四起,在天空中迸发出绚烂的光彩,犹如翩翩飞舞着四散开来的蝴蝶。
于家的老老少少此时不知都从哪冒了出来,身上穿着喜庆的衣服,头上簪着漂亮的花朵,好多都不是这个时令该有的。
于若出讶异地看着她们,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大家哄笑着一拥而上,将于若出围在中间,挨个将自己手中的花送到于若出手中。
“愿姑娘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祝姑娘永远开心。”
一个小姑娘笑着挤到于若出跟前,“那…我就祝姑娘嫁得良人。”
大家一起笑闹着,院子里热红烘烘的,让人都忘记了此时正值隆冬。
于若出怀里捧着大簇大簇的花朵,沉得她整个人都往下坠,小心翼翼的才不至于让花掉出来。
见大家都送得差不多了,徐老伯才走了出来。徐老伯身体虽然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大家一看到他,便不敢再挤了,自觉让出一条路。
徐老伯看着于若出,眼角溢出几颗泪水,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横行,在灯火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
于若出笑着喊他,“伯伯。”
徐老伯虽是于家的下人,但也是看着于若出长大的,与亲人无甚两样。
一旁的人瞧见了,拍拍徐老伯的肩膀道:“大喜的日子,老徐你哭什么?”
徐老伯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是啊,大喜的日子。”
“小姑娘长大啦!”
徐老伯笑着将手中的花插入于若出的发丝间,“只盼你一辈子幸福快乐,无病无灾啊!”
于若出笑道:“您也一定会长病百岁的。”
于平铮抱臂靠在一旁,嘴角含笑的看着,跟于若出对视一眼后,站直了身体,道:“今天大家都是来给嫩嫩贺生辰的,正好趁此机会热闹热闹。”
“好吃的好喝的可都备得足足的,谁要是瘪着肚子回去,我可是不愿意的。”
院子里哄笑一片,喜气洋洋的。
于若出看着心里也开心,眼睛瞧了一圈,没发现大哥的身影,问道:“大哥呢?怎么不见人。”
话音刚落,于渐鸿便在于若出背后出现了。
于平铮朝她背后努努下巴,“诺,曹操到了。”
于渐鸿步调稳重又有气势,满眼笑意地看着捧着满怀花的于若出,“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于若出又惊又喜,跟着于渐鸿的步伐轻快灵动。
背后,一只大雁在昏暗的夜色中划过,落入隐秘处,消失不见。
于若出忽的顿住脚,脸上的喜悦渐渐冻结,回头望向雾灰色天空。
于渐鸿面带一丝不解,侧过身去看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高过屋檐直指向天空的松树枝,随冷风的吹拂摇曳着,发出呲呲娑娑的声音,与院内挂满的红灯笼相呼应,带着些诡异的危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咚咚。”
于渐鸿刚要出声唤她,就听见大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于平铮也听见了,正要去往后院的步子停下,面带不悦的道:“谁呀?这么会挑时候。”
徐老伯立马小跑着去开门,路过于平铮时,被他拦了下来赶去吃酒了。
此时,门外站着的江游母子紧张的看向于家雄伟的朱红色大门。
“娘,就我们俩来退婚能行吗?”江游声音虚且无力,还带着被冷风吹散的断音。
在门口站这一会儿,胡翠的脸就冻僵了,心里也抱怨不管事的丈夫。听见儿子江游的话,就着冷空气猛吸了一口气,语气强硬的道:“有什么不行的?”
“他们于家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商户,我们江家以后可是世家。我能专门跑来退她于家的婚,已经是他们祖上积了德了。”胡翠越说越自信,语气中不免夹带着一些目中无人的高傲。
“可你也说了是以后。”江游毫不给面子的直接拆穿了胡翠。
“要不还是把奶奶抬来吧。”江游弱弱的说出这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毕竟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于家家主的,他总是一身黑色大氅,严肃又冷酷,他的冷酷还跟兄长江沉年的不一样。
至少江沉年看上去一身正气,是个读书人模样。而于渐鸿仿佛是从地下幽暗处走来的鬼刹,自带浓重的黑气,杀人于无形。
胡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把一个老弱病残的人在这么冷的天抬出来,无异于是要她的命啊。更何况江游还未成器,他们要借江沉年的势,这个家就不能散,无论如何老太太都不能死!
夜里的西北风冷冽,刮得窗户纸都呼呼作响,几乎要随风而去。
胡翠用力攥住江游冻得冰冷的手,眼神坚定,语气里满是莫名的自信,“在当今这个世道,女子的清白最重要,于若出被绑走一夜的事情整个平缙城都知道,若于渐鸿是个明事理的,也该不好意思把妹妹嫁过来才是。”
“我们如今趁夜而来,也是为了维护她们于家的脸面,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接受退婚?”
“话虽如此,可……”初见于若出,她美若天仙的模样就深深的刻在了江游心里,他日日想到她,夜夜梦见她。他几乎都已经想到日后去了京城,他一手拥着她,一手处理公务,孩子膝下跑,前途光明顺遂的美妙场景。
江游双手紧紧环抱着石柱低下了头,额头抵在身侧的柱子上,声音闷闷的,“其实这婚…不退也可以吧。”
胡翠顿时瞪大了眼睛,掀开江游的衣袖,朝他的嫩肉上狠狠拧下,眼泪也在眼眶里蓄力。
若不是她已过了时候,她真想再生一个,这样她就不必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江游身上。
江游痛得直叫,猛的一把甩开胡翠,怒道:“你发什么疯啊?”
胡翠恨不得把他这个宝贝儿子的脑子掏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存满了水。
“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吗?你怎么能……”
“计划好了什么?”胡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忽的打开门伸出个头来,笑意盈盈的于平铮。
胡翠剩下的话只能卡在喉咙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于平铮全身透着懒懒散散的混戾,脸上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笑,“胡夫人这么晚前来,所谓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