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若出看着自己的泪珠洇干在他手心里,偏开视线,落向他身后暗处的窗台。
“我要是真命大,就不会被你抓来这里。”
扈刀从腰间取下一壶酒,猛干了几口,一抹嘴巴不可否认道:“落我手里,你就活不了。”
“我会一点一点的折磨你,让你在清醒中感受死亡的来临。”说着,扈刀绕到她的背后,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刻意传达恐惧感。
于若出看不到他的正脸,正好眼一垂,淡淡道:“挺好,这伯酒我都酿烦了,你杀了我,明年就不用再酿了。”
“伯酒是你酿造的?”扈刀的疯狂与算计在眼中翻腾,随即勾起了唇,“那我可以留你一命,用铁锁箍住你的脖子,让你给我做一辈子的伯酒。”
于若出粲然一笑,“也不怕我毒死你。”
扈刀神色阴鸷,伸手去触她肩胛处的刀柄,未及,身后的窗台处传来一声巨响。
趁他回头的瞬间,于若出整个人飞扑向他,将他撞翻在地。
下一秒,扈刀右臂的黑色袖袍明显洇湿了一块。
于若出赌对了,扈刀的伤势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他无恙的脸色不过是虚假的遮掩。
于若出也顾不得肩头的剧痛,起身欲跑。
扈刀半躺在地,右侧的半边身子早已被鲜血浸染,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连带着他后腰上昔日的刀伤也痛起来,麻木了他浑身经脉。
于若出才站起身,扈刀左手举起一旁的椅子,用力朝她砸过去。
伴随着轰隆一声,脊背上重击袭来的同时,身体突然失重下坠。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受啊……
扈刀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密道,如今又缓缓关上。
他身体支在地上,无奈使不出一丝力气去追。
既悔又恨!
于若出头脑昏沉着,直到她肩头的刀柄撞上了什么东西,激起更深层次的剧痛感,才迫使她清醒过来。
于若出手撑着支起身体,入眼白茫茫的一片,手下是冰凉湿滑的触感,风贴在耳边狂啸,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空气中冷冽的冰碴子味。
她这是下地狱了吗?
可她右肩的伤口还在,流出来的鲜血已经被冻住,衣服也硬邦邦的。
回头去看,大地依旧雪白无垠,于若出只得往前走。
不知时间流逝,不晓空间变换,只知今日是她的生辰,她要回家。
思绪恍惚间,于若出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身体斜着就往床踏上躺,被柔软温暖的被褥包裹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沉年看到她时,浑身的血液都颤抖起来。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一直待在山洞里。
山洞是天然形成的洞穴,温度比外面稍高一点,石头缝里便钻出了些许的植物。
江沉年背着于若出回到山洞,找了一个还算完整的叶子,盛着给于若出喂了点雪水。
触到她的额头时,发觉她浑身滚烫,脸上散发着异样的红晕。
这个时候发高烧,就跟火里倒油没什么区别。
这里没有吃的,江沉年只能把洞里仅有的稚嫩小芽全部拔出来,撕成小块,喂给于若出。
清新的甘甜融进口里,立马被于若出允吸了干净。
洞外,忽然下起了漫天的大雪。
江沉年来时便让人通知了于家,于若出被绑架到了雾龙山。
但瞧着于若出肩头的伤,以及她烧得通红的脸,他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江沉年背起于若出冲进风雪里,似棉絮一般的雪花压下来挡在眼前,江沉年吃力得往前走,每一步却比他上山时更加沉稳有力。
方才他只身与雪狼搏斗,身上到处都是雪狼抓出来的血痕,衣服支离破碎,大片的肌肤被迫裸露在外,此刻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将于若出稳稳的护在身后。
眼前的世界是花白的,身后的世界却是清晰的。
再不能如此清晰了。
直到大雪散去,阳光冲出云层。江沉年抬头看去,却未见任何光束,视野所过之处皆是灰白。
不见山,不见云,不见冰雪……
江沉年心道不好,他这是得了雪盲症了。
隐隐听到人的脚步声,似乎已到跟前,江沉年谨慎的盯着半空中的一处虚无,问道:“你是谁?”
“我是于家家丁,奉家主之命,出来寻于姑娘。”
“为何只有你一人?”
“其他人还在后面,我率先上来探路。”
江沉年沉默无语。
那人又道:“江大人也受了很重的伤,把姑娘给我来背吧。”
江沉年躲过他伸出的手,冷淡道:“不必。”
“你快去给你们家主复命,就说是寻到了于姑娘。”
话音落,那人仍未有动作。江沉年刚要催促,下一秒,脖颈受到重击,身体不听使唤的下坠。
江沉年只能在花白的虚无中,感受那人带着于若出离去的方向。
在接近山脚处,于渐鸿带着一群人看到了正背着于若出下山的任七。
于渐鸿眼里有一瞬的错愕,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甩过去,任七的嘴角渗出丝丝鲜血。
于平铮在后面连忙跟上,从任七手里接过于若出往山下飞奔。
江游到时,只见浩浩荡荡离去的于家家丁,未瞧见江沉年的身影。
好不容易在半山腰寻见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带离雾龙山。
不过半个时辰,醒来第一时间确认于若出是否已经得救。
江游肯定了数遍,江沉年才放下心来。
“掉头,去于家。”
江游似没听清,“去哪?你伤这么重,第一要紧事是去看郎中。”
江沉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意不要再多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