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江游应答,又强硬道:“想也不准想!”
江沉年不想再看见他,语气中带有隐隐的不耐,“行了,你出去吧。”
江游才刚来,怎么舍得这时候就出去,于是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沉年已经抬笔写了几行字了,一抬眼,江游还站在那里,“你怎么还不走?”
江游反应迅速,自觉乖巧的站到了砚台旁,憨笑着道:“我帮你研磨。”
江沉年望着他咬了咬牙,两颊肌肉微动,表明他的耐心已消耗殆尽。
江游看着纸张上留下的笔触,夸赞道:“兄长真是写的一手的好字,不像我的字,像蜈蚣跳舞。”
江沉年重新拿起笔,道;“是吗?那你可要好好练字。”
“字是人的第二张脸面。”
“我摹兄长的字如何?”江游从江沉年手中拿过写满字的宣纸,细细观赏一番。
江沉年语气淡淡的,“想写好我的字,可不容易。”
可话锋一转,“不过我即将进京上任,作为我的弟弟,字太难看可说不过去。”
江游眼睛望向江沉年,他叹口气道:“我本想的是,待我在京中站稳脚跟后,为你引荐一番,也好让你与我同朝为官。”
江沉年话音未落,江游眼中的渴望就呼之欲出了,当即道:“兄长直说吧,我怎么才能练好你的字。”
“铁杵磨成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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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游看着那又粗又长的铁棍,长大了嘴巴,光用手试着拿起来就费些力气,不禁质疑道:“真的有必要吗?”
江沉年定定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罢了,你自己想好再来吧,别再觉得是我逼迫你。”
江游连忙道:“欸,我做。”
江沉年点点头,指着院中的水池道:“那现在就去吧。”
说着,让人搬来了近一米宽的岩石放在水池边。
门外,天色阴沉,冷风一阵一阵的刮,与屋中的温暖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可想想方才他质疑时,江沉年的态度,此时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江游勒紧了身上的披风,咬咬牙冲进了院子里。
蹲在水池边不一会,身上便被冷气侵透了,根本不敢把手伸进水池子里往铁杵上撩水。
江游从前在家里基本就没干过活,就算干也都是些不费力气的小事,如今磨着铁杵,他觉得甚是吃力。
他辰时虽对胡翠说了他“定会成为平缙城里第二个状元”这样的话,但若真有捷径可走,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想到此,江游便更加卖力的去磨手中的铁杵。
身体逐渐适应了院中的温度,丝毫不敢经过头脑思考,猛的将手伸入冰冷的池水中。
顷刻间,皮肤里便犹如一团火在烧,待手指恢复正常,江游却再也没有勇气来第二次。
已过晌午,日头依旧不见踪影。点点的雪花随着冷风吹送下来,落入池中消失不见。
不多时,江游的发丝间已落满了银栗。江游的姐姐江灿带着孩子来时,瞧见他这幅模样的瞬间,眼中是止不住的诧异。
“你这是在做什么?”
“练字。”江游也不瞧她,专注磨杵。
对于江游的回答,江灿更为不解,“你莫不是疯了。”
“练字的第一步是磨杵,你懂什么!”江游卒然吼道。
手上更是用尽了力气,腮帮鼓动着,势要将牙齿咬碎一般。
江灿看他这样子,心中也有气。胡翠向来以儿子为重,无限的纵然溺爱他,引得江游自小便不知尊重自己这个长姐。
两人虽是一母同胞,但江灿觉着自家弟弟就是远不如江沉年。
江游既然如此不领情,她又何必多事,扭头就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了。
江游转头朝书房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门窗紧闭,未见人影。
屋内,江沉年伏在桌案前,低着头翻阅典籍。可心中不静,总觉脑中有声音在叫嚣,眼前的字迹逐渐模糊,昨夜在江游门外听到的呓语却异常清晰。
江沉年放下典籍,闭了闭眼,几次平稳呼吸,才站起身推开了门窗。
大地覆上了一层雪白,院中的红梅开得盎然,枝头的雪花也盖不住它的亮丽。
几个时辰过去,江游依旧坚持着,尽管手中的铁杵还看不出什么变化。
江沉年走出屋子,打着伞垂立于江游身侧,“今日,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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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游裹着斗篷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中端着热茶也止不住的颤抖。
江沉年瞧了他一眼,垂眸道:“半月后,进京任职。”
一听此话,冻僵的脸也挡不住江游放光的眼神。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他再也不用挑灯苦读了。
江游仿佛能看到未来的自己坐在江沉年的位置上,不,他会坐得更高!
江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的听江沉年问道:“我听闻,你与于家女有婚约?”
于家女,自然是指于若出。
江游不知江沉年为何突然提起于若出,一时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江沉年又道:“你是我弟弟,我便有话直说了。”
江沉年说得认真,江游也严肃起来,“兄长但说无妨。”
“你既要跟我进京,未来便是要做官的人。于若出一个商户之女,对你的仕途不仅毫无助益,可能还要徒增些曲折。”
江沉年说着,绕到了江游面前,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毕竟你也知道,京中的那些勋贵,可都是趋炎附势的人精。”
涉及未来仕途,江游果然将话听了进去,沉思起来。
“你回去细想吧,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