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程时北接完电话回来,虽然变化不明显,但姜以棠直觉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度。
到最后,他直接关机,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往边上推了推。
不想看到,这像一种鸵鸟心态。
但以前的程时北,面对不喜欢的事情,很少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或许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想到今天下午从实习生那里听来的话,姜以棠一口一口喝着汤,心里忽然有些堵得慌。
两人沉默片刻,却是程时北在注意到她的异样后,率先开口。
语气轻松,“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但姜以棠总觉得,他语气里的轻松是装出来的。
是为了不影响她的心情?
她撇了撇嘴,“没有,都挺好吃的。”
程时北不解,“那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可是你的表情,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
姜以棠手一抖,汤勺就掉进了碗里。
这句话程时北以前也经常说。
高中时,姜以棠面对别人永远没有脾气,被欺负、被误解,也永远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面对程时北,忽然在遇到委屈后有满腔的难过想要倾诉。
当她开不了口时,程时北就会蹲在她身前。
“真的没事吗?”
他伸手刮一刮她的鼻子,“可是你的表情,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
那时候,少年时期的程时北在众人眼里都是冷漠疏离的,却没人想到,他会在姜以棠面前,放低声音和姿态,静静引导她倾诉出来。
虽然这时候,程时北的话依旧很少,但只是陪着,姜以棠便觉得自己好多了。
姜以棠忽然鼻子一酸,趁着眼泪出来前,端着碗仰头把汤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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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把姜以棠送回家后,程时北罕见地又出了一趟门。
驾车到Blu hour门口,他推门进去,今天酒吧里的驻场不是那天的狂野乐队,换成了伤感情歌。
许昊看见他像见了鬼,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大哥,现在是十一点十二分!”
“你不加班或在家里睡养身觉,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程时北懒得搭理他,让调酒小哥给他调了杯酒。
因为叫不上什么调酒的名字,他说哪个度数高来哪个。
调酒小哥把求助的眼神投递给许昊,察觉到程时北的不对劲,许昊忙向他摆了摆手。
“选个温和点的,让他闻个味儿就行了。”
下一秒,没等程时北说什么,便把他拖进了二楼的包间里。
给自己开了瓶啤酒。
“这是咋了?”
程时北沉默片刻。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好像让她难过了。”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许昊听不懂。
但他一拍胸口。
“什么对不对?从头开始交代,交代清楚,哥们我才能帮你啊!保证你给我讲了,药到病除。”
带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程时北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就你?”
许昊:“……?”
嘿,好心好意帮他,这人嘴怎么还是这么臭?
许昊恶狠狠威胁,“当心兄弟我不帮你!”
程时北的语气不带丝毫波澜,满不在乎,“没指望你能有什么用,我只是想来喝口酒。”
许昊气呼呼地下去了。
程时北一个人坐在二楼,喝着送上来的调酒,开始复盘最近和姜以棠之间的事情。
但复盘了一次又一次,他都找不出来可能让她伤心的原因。
但是再复盘一次,又感觉每一件事都可能是让她伤心的原因。
——而自己却没有察觉。
还是说,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闷闷把调酒灌下,听着楼下的伤心情歌,程时北忽然也变得犹疑不定起来。
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是他让姜以棠追求自己,引得她不满,现在她想放弃自己了?
程时北又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样做的动机。
实话说,姜以棠表白时,他觉得听见那几个字的一瞬间,整个心都快开心的炸开了。
他迫切地想要告诉她,他愿意和她在一起。
但另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
所以话到了嘴边,他吊儿郎当又混不正经地说——看你表现。
现在想来,或许他的潜意识在害怕。
他害怕就算这次自己下定决心不会再放她离开,未来某天她也不会坚定地选择自己,而是离开。
七年前的那一次不告而别,在他的心里就是一道疤,平时他装作不在意,可是每次揭起都是结痂的伤口带着皮肉,血红一片。
是来的轻易的东西都不容易被珍惜吗?
所以他这次不想轻易地来了。
是不是让她也好好追求自己一次,求而不得一次,自己就能够被珍惜呢?
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