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晓一家所住的山头和杨芳蕊家有将近一公里的间距,这还只是水平线上的距离没有算上高度,虽然这些人同为娘子山村居民,居住点却分散得稀疏。
因为赵晓晓的父亲赵大产一家远离案发现场,他们也不是案件的核心人物,警方并未要求他们和我们一样住在猪头山县安排好的旅馆当中。
开往她家的路上没有蜿蜒的小路,穿过几片被水田环绕的平坦开阔的大路,就能够开到正门口。
下车之后迎接我们的正是赵大产本人,他女儿昨晚意外身亡的噩耗让整个赵家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氛围,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压抑着的恐惧。
赵晓晓一家除了她一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在外打工的哥哥,虽然赵晓晓死的突然,但她哥哥还是在一天时间之内赶回了赵家。
因为赵晓晓的尸体还在由法医进行死亡原因的鉴定和各方面证据搜集的处理,所以葬礼和丧期要适当延后,在他们哀悼之余还需要回答警方提出的疑问着实有些不人道。
赵大产是一个看起来很有文化的乡绅,年龄五十出头,在灯光下他整齐的长胡须让我想起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他显然是那代老人中有点文化的一类,可是说话时摇头晃脑的样子又给我以旧社会酸腐文人的不好印象。
赵晓晓的母亲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话细声细语,典型的传统妇女。
虽然还沉浸在女儿猝然死去的悲伤里,他们还能保持自己正常的逻辑来应对警方讯问。
刘罡明先是和二老确认了冯朵所说的部分证词内容,随后开始对案件之外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疑惑的山坡上的百人尸冢提出了疑问。
“这个我们不知道的.”
赵大产说,”要是说那个师傅来收的供养,只知道是大爷爷操办的,几十年过去了我们也是一直还记着,当时村里乡亲没得香火钱也只能赊账,倒是算钱的方式十几年也没变,当时是收的多少都是按金来算,我们按照现在的汇率也加了好一些,也是给道长做功德。"
他口中的大爷爷想必是赵晓晓的爷爷即他的父亲,而这位正悬在大厅里新年牌匾之上最上角落的照片里,早就作古了。
“具体做法事的原因也不清楚吗?”
“要说这个法事本应十年做一次的,一来是这里近几年才有钱,再一个年轻瓜娃子都不信这套了,就那一次之后也就没有做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常年做法事吧。"
刘罡明问。
“对,对。”
赵大产摇头晃脑地回答,看起来很蠢的样子。
“那那些埋在山上的人您也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
“不知道呢,就我们从这里从小到大的,也没有见过那么多尸体,兴许是以前饿死的殍尸,无名无姓也就埋在那个山头上面了哩。”
“可是那山头不都是土地神庙么?"
“正是呢,因为是很早之前建的了,也说不清那些尸体从哪里来的,我们也没有挖过的,只是土地神的庙火还是要一直续呢。”
“这样.."
刘罡明见问不到什么,打算打道回府。
本来离我们坐的远远的赵晓晓的哥哥,却离得很远地叫住了他。
“爸,还要瞒到什么时候,这个事情比找到杀害晓晓的凶手还重要么?”
他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这是一个和他父母的脸庞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气势却截然不同的年轻男性。
“这个本来不是什么丑事,我也不明白我爸为什么瞒着你们,整个村子也不许这个说不许那个说可我偏要说了,那些挖出来的死人本来十几年前我们就挖出来过的。"
年轻男子爽快地说道。
“欸!你啊,沉不住气!”
赵大产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背过头,毕竟撒谎被当面戳穿,还是被自己的儿子,面子上总过有点过不去。
但即使是他在说这种责备的话时,和他儿子对话也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当父亲的威严和气势。
他们家说不定是大儿子当家长呢,我想。
“警察同志,其实那些尸体,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就是十五年前了,还正好是从邓家的那个山头里面给挖出来的,真的我们全部知道,当时那里就是一块建好了的墓园,有鼻子有眼的,但是为了开地种竹子和作物,就全部捣毁挖出来了。"
“那些尸体嘛,后来我是没看到的,只是那一块不好看晾在那里起码有一周,后来被处理掉了,我想就应该是被施工队给填到那另外一个山头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打包票真的,不信您可以到处问问,只要是娘子山村的可都知道这件事情,小一点的不知道是正常,年纪大一点的经历过的都知道,这尸体挖出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后面怎么处理的也是他们处理的吧。”
“所以为了挖出那么多尸体,觉得不吉利所以要办法事来超度,这好像解释的通了。"
刘罡明思索着说。
“…”
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说话的瑶群青插入进了对话,”可以确认一下是什么时候办的法事吗?"
“我非常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冯朵你说办法事的年份是三十年之前,但是后面又改口了十五年,到底是什么时候举办的这一场法事呢?”
冯朵愣在原地,她一直在听赵大产和刘罡明谈话,丝毫没有料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有…有吗?也许是我记错了吧,应该是十五年前…"
“可是我也有印象似乎是三十年前…这个嘛…时间过了太久,应该是十五三十年前这个范围之内发生的事情吧。”
她望向赵晓晓的父亲哥哥。
“如果是十五年前,我应该会有印象,可是我只记得当年是为了施工所以把那一片墓地给全部挖掉了。"
赵晓晓的哥哥直言道。
“…那…或许是我说错了吧,应该不是十五年前…是更早的时候,对…三十年前,是三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