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山门,解马自去,四人鱼贯上山。行至勤功台,常湛言崇陡然暴起,一人撒镖一人开枪,登将五六个伏敌了账。几乎同时,腾善拔剑迎上,与敌激战。
熊掩玉虽看的胆颤,可想到师父嘱托,撇下众人,沿山道朝向绝壁南麓狂奔而上。七八个黑衣人一见之下翻身急追,常湛飞身跃出阻敌去路,顷刻间杀尽追兵,忽儿撇下腾言向北麓疾奔。
言崇急道:“三哥回来!”待要阻拦,已是不及,只得凝神杀敌,眼看着常湛消失在山道中。
原来这吸龙绝壁均分四路,北面最为险要,西峰次之。此番上山危机重重,以四人之力,唯有分毫不差的布下玄天阵,方可与众敌对抗,否则,想要冲上绝壁之巅,难比登天。
而在玄天阵中,言崇本居北位,理应向北而行。只是南北遥相呼应,此刻熊掩玉顶替白涣固守南面,稍有不慎,便会连累言崇非死即伤。
少时,暂将伏敌击退,见言崇急的跺脚,腾善望向北麓道:“也好。云飞机敏善变,最是细心,此去定能南北兼顾,力保无虞,咱们快走。”说罢叮嘱一声,自向东面疾奔。
南麓山道虽狭窄陡峭,却也因此极难设防。熊掩玉先时还战战兢兢,后见并无追兵伏敌,悬心稍落,卯力向上。正自庆幸,忽见西面山坳一群弓箭手顺藤而下围剿言崇,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才要叫喊示警,猛听得枪声阵阵,心下稍宽,不敢多耽,奋力攀爬起来。
只因吸龙绝壁既乃天下第一神峰,自然非比寻常,熊掩玉虽一鼓作气,到底身单力薄,加之山路逼仄,爬了一个多时辰,便觉力尽。喘息间,日光骤退,暗如冥夜。抬头看天,不觉骇然变色:但见黑压压的灵禽悄无声息绕峰盘旋,好似一张巨大黑幕将吸龙之巅紧紧罩住。熊掩玉不禁缩身凸岩后,惊见脚下早已是万丈深渊,眼泪涌出,瑟瑟道:“师父,玉儿好怕。”
惶惶中,隐约传来叮当乒乓之声,不时夹杂着巨石撞击崖壁滚落深谷之音,想到师伯师父正与强敌搏命,熊掩玉登时振作精神,咬牙忍泪,继续前行。
行至一段极窄处,只得躬身通过。爬到一半,猛见两条铁链垂下,听得一阵窸窸窣窣,刀光一闪,黑衣人已然到了眼前。熊掩玉拔剑抡出,黑衣人轻轻荡开避过,跟着双刀齐齐砍将过来。因受崖壁所限,熊掩玉忙仰面平躺,来敌双刀走空,划在崖壁上,碎石迸溅,发出一阵刺耳声响。不等人坐起,寒光去而复返。熊掩玉心下一凉,把眼一闭,只待等死。过了片刻,耳边除去风声,再无动静。睁眼看时,铁链同黑衣人都没了踪影。熊掩玉顾不上查看,忙翻身爬起,急速穿过崖道,隐没在险峻之中。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道奇异白光好似利刃般冲开黑幕,月光倾泻而下,溶溶洒洒,如梦如幻。
伤痕累累的熊掩玉几近虚脱,望着近在咫尺的崖顶,却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饥渴疲累中,涌泪道:“师伯,师父,玉儿令你们失望了......”
便在此时,忽听常湛声音道:“玉儿?!”
熊掩玉为之一震,吞泪叫道:“师伯,是我。”
稍顷,见一根藤蔓垂下,熊掩玉忙双手攀住,慢慢升将上去。
见腾善衣衫破损浑身血迹的盘腿坐在地上闭目调息,熊掩玉大气不敢出,瘫在一旁。半晌,环顾四周,低声道:“师父呢?”
常湛不答,凝望西方良久,回身将自己的水壶递到熊掩玉手上,轻抚头脸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熊掩玉见常湛右臂渗血,忙撕下自己袍角替师伯裹住,却又忍不住浑身乱战,哭道:“玉儿不渴。”
常湛将两颗糖球塞到熊掩玉口中,和声道:“师伯师父有玉儿相助,定能旗开得胜。”
熊掩玉涕泪横流,一面用力嚼着糖果一面不住点头。
夜深如墨,满月生辉,星光熠熠,清风如波。亮似白昼的绝壁之巅,静的好似被时空定格一般,几乎听得见每个人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腾善轻舒一口气,睁开双目,怔怔望向西方。
见熊掩玉站在不远处的矮木丛边翘首盼望,腾善慢慢起身,仰望苍穹,惨然道:“咱们,该走了。”
熊掩玉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抱住常湛,呜咽道:“我要师父,师父,”
常湛轻抚熊掩玉颈背,默然垂泪。
腾善强忍悲戚,温言道:“玉儿可要同师伯共赴掌门之约?”
熊掩玉抽泣点头道:“是。”
腾善替熊掩玉拭泪,又替他整了整早已破碎的衣衫,忽见里头露出一抹碧色,心中一痛,泪如泉涌。
三人收拾已毕,穿过一片茂林,朝向禁地而行。一路行来,见山石嶙峋,三五聚拢的各色花木蓬勃旺盛,散发出难以名状的气息。
忽见熊掩玉俯身作呕,腾善点其背心,安抚道:“敛气收心,勿自乱神。”
来到一片樱树林前,常湛止步,环顾四周,轻声道:“这里便是禁地入口。”
见林中多有碎石堆叠成塔,熊掩玉不禁攥住常湛衣襟,屏息静气随师伯快步奔入。兜兜转转,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忽见眼前平岩开阔,正欲向前,熊掩玉惊骇变色,拽住腾常急道:“师伯小心。”
常湛一镖弹出,叮当一声脆响,熊掩玉小心翼翼探出一小步,见并非方才所见之悬崖,疑惑道:“怎会这样?”
话音未落,忽听得秦佑臻声音道:“你们来了。”
常湛身子一震,大声急呼,可环顾四周,除去回声阵阵,再无她音。
腾善侧耳倾听,正欲说话,猛见四个黑衣人现身,手持兵刃劈头砍来,忙推开熊掩玉,拔剑迎战。
腾常各自以一敌二,忽听一个声音冷笑道:“什么天下第一阵,不过浪得虚名。”
熊掩玉听声惊怒道:“是你,就是你指使毕十彷杀害父王的,狗贼,我认得你的声音,你给我滚出来。”
腾常暗叫不好,齐声急道:“玉儿,固守己位,切莫擅离。”
乍见一个黑影跃向自己,熊掩玉惊叫出声,拔剑一挥,转身向南疾奔。
不知跑出多远,耳旁声息沉寂,熊掩玉不禁止步回望,瑟瑟道:“师伯?”正自恐惧,想起师父叮嘱,忙振奋精神,持剑面北伫立。
少时,风起云散月明如昼,打斗声复起。熊掩玉遥见东面北面两团杀气正浓,不及看清,寒光闪过,黑衣人已到面前。
熊掩玉站定拼杀,使出平日所学,一招一式丝毫无有怠慢。围斗的黑衣人越聚越多,却觉始终受一股莫名内力拿捏,如何悍斗亦不能破,惊怪之余,出手越发狠辣。
熊掩玉心中明白:此强大内力并非己故,而是来自与己辅成相对的师伯常湛。想到若敌众轮流来袭,自己终难抵挡,不禁心生恐惧。这一分心,出手难免犹疑,忽听常湛喝道:“专心己事,杂念莫生。”
熊掩玉一惊,忙凝神对敌。彼时见强敌破阵而入,腾常振奋精神各守方位迎战。才一交手,登感强劲力道由西而来,惊骇之余察觉此力纯正绵柔,绝非敌派,随即宽下心来。
斗到酣处,绝壁之巅飞沙走石人影剑光虚实难辨,一道无形之力自西方而起,渐将腾善常湛熊掩玉罩住。四方融接的瞬间,只听哐啷当啷一阵乱响,来敌尽数倒地,哀嚎过后一片死寂。
熊掩玉呆望片刻,心神俱松,跌坐在地,忽儿茫然坐起,惊喜道:“父王?!”
腾常疾呼“玉儿小心”的同时,一个紫衣人骤然跃出,挥掌劈向熊掩玉。
熊掩玉吓的一颗心脏险些跳出胸腔,翻身滚向一旁。听得脑后寒风不善,顾不得多想,甩手抛剑,逼退来人。
紫衣人闪身避剑,呵呵一笑,双掌变爪,登将熊掩玉拔向半空。见人俯身落下,复又双爪变拳,全力当胸砸将上去。
彼时腾常被一红一白两个身影阻住,再要相救已是不及。
眼见熊掩玉命悬一线,忽听砰的一声枪响,紫衣人闻声骇然缩身。便在同时,剑光闪处,言崇已到近前。
红衣人见状急忙抽身跃出,白衣人却被常湛一掌弹开,勉强站住,忍了又忍,口角慢慢渗出血来。
乍见言崇,腾常惊喜交加,顾不上说话,齐奔向熊掩玉,扶起道:“玉儿?”
熊掩玉痛的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睁眼见师父在侧,不禁流泪笑道:“玉儿知道,师父不会,不会死的。”
见徒儿性命无碍,言崇起身环顾四周,一指来敌,怒道:“狗贼,少在这里装神弄鬼,速速还我掌门师姑来!”
原来对方三人虽穿着各异,却都戴着相同的罗刹面具,月光映下,十分诡异。
紫衣人呵呵一笑,摇头道:“今时今日,中原武林已是我囊中之物,区区弥蓝山,何足挂齿?奉劝几位束手就擒,省得大家费工夫。”说着抬手击掌,绝壁下擎龙台骤然亮起火把,清晰可见数百江湖豪侠瘫坐一片,少林方丈等赫然在列。
言崇挥剑怒道:“痴人说梦!弥蓝神威绝不容任何人侵犯。”说罢便欲闯上。
腾善阻住言崇,肃声道:“诸位宏愿我等无意理会,还请将我掌门师姑还来。”
紫衣人置若罔闻,抬头望月,忽然颤声道:“霁月难逢弥蓝夜,万道霞光踏心来。”说罢仰天长啸,双手指天,发狂道:“天地归一,唯我至尊。”
见腾常言变色,紫衣人先是呵呵冷笑,跟着哈哈大笑,原本诡异的面具显得越发狰狞。